小时候,外婆去世前,她和哥哥发过誓,要一辈子不离不弃、彼此照顾。玱玹想要权利,她会帮他夺——这是一条去往高处的路。
可是,她和相柳之间,本是无路可走的。
他们相携并立,身后是清水镇的九头妖怪和玟小六,现在是九命相柳和小夭,前方是辰荣军师和皓翎王姬,最后……他们没有未来。
她明白相柳,相柳亦懂她。辰荣和西炎注定是敌对,辰荣军师和西炎王孙注定兵戎相见,甚至注定会死掉一个。相柳不会因为她投降西炎,小夭亦不会为了他与哥哥站在对立面。
龙骨狱的深海,他们不管不顾地选择相拥,那一刻,他们逃避了现实,逃避了立场,入了彼此的梦。
他们从不准备背弃初衷,只是在这场命中注定的道路上,多了相爱的勇气。
相爱,更是他们于这更改不得的命运里,一场心照不宣的偷窃。
黑暗里,小夭泪流满面。
她好想见他。
相柳,相柳。
小夭抹掉眼泪,站起来,到处去翻医书,然后取出自己之前没做好的毒药,继续完成。
哪怕她现在无法见不到他,她仍然想做些关于相柳的事。玱玹养伤期间,形态各异、颜色绚烂的毒药一份一份从她手里出来,足足积攒了好几个大盒子。
小夭找了各种各样的小玉盒盛放好。最清透的白玉盒里盛着几片雪花,晶莹剔透,美丽至极,却是极其厉害的毒药,一片扔在身上,便能冰封掉半身血液。
又忙忙碌碌一些重要的事,小夭终于腾出时间出了门。
她将药物和其它琐碎的东西送到涂山氏的车马行,付足了银钱,让快些送到清水镇去。
〖不知道相柳收到这些毒药会不会说我不务正业?专做些华而不实……不不不,毒性还是很不错的,应该说是色香味俱全。〗
正想着,一抬头,紫菂桃夭、眉目多情——防风邶。
〖相柳……〗
蛊没反应,心声也没有回应。
小夭冷着脸,不想搭理他。却挡不住这人痴缠,小夭拿毒药威胁他,他竟也笑嘻嘻的,一点不怕。
这倒是很让人改观了。
〖油嘴滑舌,偏偏又能屈能伸,真诚不做作,这样的性格倒是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和我偶遇?”
防风邶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与相柳之间的记忆又准确地击在心脏上,小夭忍不住又在心里问:
〖你真的不是相柳吗?〗
防风邶眉眼弯弯:“你想看我射箭吗?”
失望的情绪涌来,小夭随意地道:“想看。”
而后被防风邶高超的箭术折服,真心实意地认了下个师父。
〖学了这本事便有力自保,也可保护他人。相柳的灵力也就不用再分出来保护我,他做的事太危险,灵力能少浪费一些总是好的。〗
作为学箭的交换,小夭请防风邶吃饭、游玩。慢慢相处中竟也成了朋友,在西炎城中到处能都留下足迹。虽然偶尔间小夭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试探防风邶与相柳之间有没有联系,可得不到回应,她心里又酸苦难言。
〖我是该期待,还是该痛苦?〗
〖痛苦相柳不是你?若是相柳是这样的身份,我们是不是能看到未来?〗
〖但是幸好,幸好相柳不是你。若是相柳可如你一般自由,却仍然被困囿不得解脱,我恐怕接受不得。〗
防风邶的行事总是处处告诉小夭,他不是相柳。
相柳常年一身干净到妖异的白,邶却是五颜六色的;相柳的面色冷淡了些,邶总是嘴角噙着不羁的笑;相柳严肃克制,邶呢,随心所欲,风流洒脱。
唯一相同的地方,大约是邶也不如表面那样是个浪荡子,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夭是从死斗场一事后看出来的。
她很好奇,防风邶偏偏不肯说,她佯装生气,邶亦配合着哄她。
就是哄得很不着调就是了——
“我就想告诉你,求着你听。”
“我抱你一下,我愿意对你使美男计。”
小夭简直惊呆了。
〖我的天呐,要不是知道你是个有名的浪荡子,红颜知己无数,我都快要把你眼里的深情当成真的了!〗
〖还对我使美男计?我可真是谢谢您的恩典了。别看你生了这张脸,也不见得比他好看。相柳我可不止抱过我还咬过,画过!〗
小夭拒绝了邶的靠近,并把他“骂”了一顿。
闹过之后,防风邶告诉了小夭真相。
小夭整个儿呆住了。
〖死斗场里的奴隶,都是妖族吧……〗
〖防风氏的子弟,自然都是人。〗
她再一次问道:“你是谁?”
防风邶笑:“你希望我是谁?”
〖相柳,相柳,到底是不是你。〗
小夭伸出一只手,慢慢地贴上邶的胸膛,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她惊惧地在等待一个答案:“我们的心,在一起跳。”
邶覆上她的手,嗓音低下来,仿佛带了些让人心颤的叹息:“是啊,好像真的在一起跳。”
小夭紧紧地盯着邶,不放过他脸上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相柳。〗
〖到底是不是你?〗
〖你们那么相像,又那么不同。〗
冷酷无情的相柳,温柔多情的防风邶;相柳向来嘴硬心软,可邶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长了嘴的样子,没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相柳严肃,整日忙着养兵练兵,哪有时间同邶这样,脂粉衣衫皆能赏玩品评;相柳不近女色,防风邶连衣服都有柔媚的粉紫色。
〖长着一样的脸,可真的太不一样了。相柳没有一点烟火气息,邶却满满都是。他们一个在红尘之外,一个于红尘之内。我听不到心声、感应不到蛊虫,可我为何总觉得,防风邶就是相柳。〗
〖好,无心声回应,我就直接问!〗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邶笑道:“我瞒着的事可不少,你想知道些什么?嗯……”他摇晃着贴近,低声道,“比如,我衣衫的尺寸?”
小夭抬眸,恶狠狠地道:“我想知道你的七寸!”
邶哑口无言。两人正“对峙”,有车马轧轧之声传来,意映惊喜地唤道:“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