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湾没有一户是姓潘的,不知为何称为潘家湾,无从考证。潘家湾住了胡、赵、唐三姓,以赵姓为主,因为赵姓主要是一家人,即使有一两户不是亲兄弟,但也是没出五服的。
赵姓的房子是祖上从清朝期间传下来的,称明架子屋,即没有任何砖石,全是用圆木和木板及青瓦建成的,类似于湘西吊脚屋的结构,但又有别于它,因为它不是吊脚屋。
赵姓的老祖宗娘家姓祝,谁也不知道她在娘家有没有名字,反正在族谱上只有赵祝氏的记载,人家尊称她“祝婆婆”。祝婆婆生了6个儿子2个女儿,加上丈夫前妻的1儿1女共9个孩子。丈夫解放前就亡故了,大儿子赵忠麒、二儿子赵忠秋、三儿子赵忠钰、四儿子赵忠湖、五儿子赵忠善、六儿子赵忠禄、七儿子赵忠华;三个女儿分别叫赵运香、赵连英、赵水英。其中赵忠麒和赵运香不是祝婆婆亲生的,但她视为亲生,并在解放前就为他们娶亲出嫁。除了五儿子赵忠善、赵水英在解放前后病逝没有后代外,其他均儿孙满堂。由此可见,在这么多后代面前,祝婆婆是如何倍受尊重了。
四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叫赵洪明,是祝婆婆的嫡亲长孙,她视为掌上明珠,一直亲自带在身边。赵洪明的几位叔叔伯伯和姑姑也很喜欢他,过年时都会给他压岁钱,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不会忘记这个侄子。赵洪明的爸爸解放后就参加了工作,平时很少回家,妈妈又每天忙于农业生产运动,对他的照顾也就全拜托给了婆婆。
婆婆非常的勤劳,也善于持家。解放后的前几年,兄弟没有分家时,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每天做饭炒菜就是一个很累的活儿,几个妯娌非常和睦,她们虽然轮流做饭,但不做饭的那天,只要有空,都会去帮忙的。婆婆也会去小溪小河里捞些鱼虾之类的回来改善生活。后来农业大兵团作战后,兄弟们东奔西跑,先是吃“公社食堂”,后来“公社食堂”解散后,兄弟也就各自另起炉灶,开始单独生活,这个大家庭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婆婆从此轮流到儿子的家中生活,她走到哪个儿子的家里,她的身后必定跟着她的长孙,因此赵洪明也就被大家称为祝婆婆的“小跟屁虫”。
祝婆婆因为年纪大了,不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但她每天在家里纺纱、捻麻线。在干这些活儿时,她的头部会轻轻地左右摆动,有人说这是她生孩子在月子里没有注意保养而落下的病根。她干活儿坐久了,就会叫大孙子过来,说:“快给婆婆捶捶背。”
这时,小明就会蹦蹦跳跳地来到她的身后,用小手捶着婆婆的背,一连捶,一边撒娇地说:“婆婆,带我抓小鱼儿去好吗?”
“好,一会儿我们就去。”婆婆说。
潘家湾的房子是紧靠山峰脚下建筑的,山的后面有一条小河,是由白石冲和杨家冲两条小溪合并而成的,它绕过山峰,流经潘家湾不远处穿过公路涵洞,汇入渭河,再流到浏阳河里。无论是白石冲小溪还是杨家冲小溪,水源大都是来自于山涧里冒出来的泉水,甜而清澈。水中水草密布,各种小鱼小虾活跃在溪水中。婆婆每次带小明去捞鱼虾,都喜欢去杨家冲小溪,这条溪水边上好走一些。
捞鱼虾的网不大,安在竹蔑做的框上,呈三角型,框子的一头固定在一根细长木杆上,人握住长木杆,把网伸到小溪里,便可以捞到鱼虾了。婆婆在前面捞,小明提着小水桶跟在婆婆身后。婆婆起网一看,捞着了小鱼或小虾,便转身倒进小明提着的水桶里。
水桶里有一点点水,小鱼小虾在里面活蹦乱跳,小明高兴起来,抓起一条五颜五色的小鱼,左看右瞧,好奇地问:“婆婆,这条小鱼叫什么名字呀,它可好看了,回家放进水缸里,让我玩几天吧!”
婆婆说:“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回家你拿着玩就是了。”
不一会儿就捞了半桶,小明提着有点费劲了。婆婆说:“我们回家吧,看你都提不动了。”说完,婆婆一手拿着网子,一手接过小明手里的小桶,一老一小相跟着往家走。
回到家里,小明立即把几条好看的鱼儿抓到水缸里,他伏在水缸边沿上看着它们在水里游,拍着小手高兴极了。
婆婆把小鱼小虾清洗后,放到锅里焙成火焙鱼,晚上用浏阳豆豉和辣椒蒸熟后,吃起来又香又送饭。
后来,小明跟随妈妈在古家冲里生活后,上学的日子多,而且妈妈几乎每天要到生产队里出工,因此很少去捞小鱼小虾了。不过,想要吃小鱼小虾时,只要拿着网子去小河边走一趟,就可以美餐一顿了。
古家冲的小溪里或者稻田里,都会有很多的小鱼小虾和泥鳅黄鳝,尤其一种叫“梭背壳”的小鱼,几乎到处都有它的踪迹。中耕时,田里只要打了石灰,泥鳅黄鳝都会被石灰呛死,这时,来禾(中耕)的人会把死的或半死不活的泥鳅黄鳝捡回家焙干,再用稻糠薰一薰,佐以辣椒、豆豉、白醋清蒸吃了。农村人没有城里人那么多的讲究,吃这些东西都习以为常。
1969年冬,赵洪明参军入伍了,1981年秋转业回到家乡工作。刚回家时,还是生产队集体劳动。有一天,他拿着网子到门前的小河里捞鱼虾,可捞了好长时间,一条小鱼也没捞着,他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咦!小鱼小虾跑哪去了?”
这时候,东叔叔路过听到了,他说:“那里还有鱼虾呀!自从你当兵走后的这十多年里,队长换了好几任。为了增产,化肥狠命的下,农药使劲的打,虫子年年有,小鱼小虾却绝迹了,连生命率比较强的泥鳅黄鳝都没有几条了。过去小溪里的水捧起来就能喝,水甜甜的,现在还能喝吗,一股怪味道。”
“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隔了这么多年手生了,捞不到小鱼小虾了呢。”赵洪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