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结巴,时仲元在结巴!
连一句完整的话几乎都说不出来。只要想到他的妻女曾经在他看顾之外,遭受那样的生死威胁,时仲元便觉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他不应该自以为是,不应该一厢情愿的将所有事情揽在手上,以为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只要跟他走就好。事实上,她这半世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他给的。他以为的好,对于她来说,从来就不是好。
“你说那个孩子?”
傅德潜缓缓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停顿了下来。
“虽然在素素怀孕期间,她身体的缘故,令孩子有些发育上的问题,又是早产。小孩子必然是要受罪的。不过倒也是奇事。大约是那小孩子也知道要帮一帮她妈妈,出生时在保温箱里带了三个多月,后头倒也长得挺好。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素素是不肯接受手术,一心不想再活下去的。可她又舍不得孩子。”
天知道那段时间那女孩子是怎样熬下来的,插管、晕厥、抢救,在IcU待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一次手术。就是平常的人,一次手术下来已元气大伤,更何况她当时的身体已经十分孱弱。病危的通知单下了多次,傅德潜担心梁木把人家医院里的人都给得罪光了,不得不飞过去看着那个混小子。
之所以他们一家人如今会这样彼此珍惜,也是因为那段艰难时光的原因。
孩子......说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婴儿,傅德潜眼中的光忽然之间璨亮,而后又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像是黎明之前最后的一点儿星光,登时就变成了深浓晦暗。
他一直都是站着的,拄着拐杖,虽已早过古稀之年,却向来身姿挺拔。脊梁骨硬得很。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低下头,弯下腰。哪怕只是稍稍的一个弯度。可是现在,他的背却有些岣嵝。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一个真正已经到了年纪的老人,老迈,也只在一个细微的行动之中,就能体现得出来,瞧得出来。
肩背上似有无形的,沉重的山压下来,比他今生见过的任何一种难关都要难以逾越。
“那个孩子,刚过周岁。只长到一岁,就走了。素素为这事儿,几次寻死,被梁木救了回来。她被梁木说服,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现在才算好一点儿。”
时仲元张了张嘴,半天才问出来:“她怎么了?”
傅德潜眉头紧蹙:“心理创伤后遗症。”
时仲元越发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再说什么?她需要他的每时每刻,他总是不在的。如何还能怪她在回国之后待他那样冷淡?如何怪她铁了心的要跟他保持距离,再不给他机会?
事实上,她已是心软的。换做受了那种种伤害的人是他,想必,这辈子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时仲元紧抿着嘴唇,浑身无一处不在痛,最痛的是心窝的那个位置。简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再也圆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