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与前一晚相同,龙孟然沐浴之后就自己进了房间,俨然一副自己家的模样。
顾佳雅从前在前世时有个习惯,喜欢在晚上洗澡的时候连着头发一同洗了,可惜穿越过来之后就缺少了名叫“吹风机”的神器,经常是爬上床头发还滴着水就忍不住困意睡着了,往往第二日起来头发还有潮湿的痕迹,也不以为意。
但是这次由于有了龙孟然的存在,顾佳雅怕头发湿漉漉地会沾湿枕头和被子,便迟迟不敢上床。
龙孟然躺在床上翻了几页书,抬起头见顾佳雅呆坐在窗前许久,以为是还在怕他,皱眉道:“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当真会吃了你么。”
顾佳雅怕他误会,连忙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王爷不用等我,先休息吧。”
话出了口才发觉这话落在耳朵里简直像是夫妻床弟间的碎语,霎时间有些难为情。
龙孟然表面上看不出悲喜,只顿了顿,把书搁到了一旁,起身拿了一块干净帕子,简洁道:“过来。”
顾佳雅不解他的意思,却下意识走了过去,龙孟然示意她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站在她身后,用手中帕子轻轻裹了头发,从上到下开始擦拭。
顾佳雅身子一僵,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自己擦头发,指尖无意中碰到了脖子的皮肤,有凉凉的触感,顾佳雅只觉得耳根发烫,心道自己怎地变得这般敏感,还好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在我幼时,玩水湿了一身,母亲便是这般帮我擦拭,把头顶的水都擦干了,发尖便会干得快些。”龙孟然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与他手上的动作一样的轻柔。
顾佳雅知道他口中的“母亲”并非桢太妃,而是他过早去世的生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自她有记忆起,家就是一个让她心生畏惧的地方,只有无休止的争吵,和画不完的画纸。或许自己父母最开始的时候也有过柔情,只是她不曾见过。
龙孟然见她不做声,以为她有了困意,又道:“得再等一会才能睡,平日里只有你一人呆在梧桐苑,依你的性子这些小事怕是能省就省,到头来只会对自己的身子有害无益。”
顾佳雅撇了撇嘴,“恩”了一声算是应了,心里却是暖的,虽知道龙孟然擅察言观色,却没想他竟心细到如此地步。
我不会睡着的,哪怕你是要擦一晚上呢。顾佳雅在心里悄悄说道。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龙孟然停了动作,又用手摸了摸,这才丢了帕子道:“好了,虽还是有些湿润,也没什么大碍。”
顾佳雅爬上床,刚躺下就被龙孟然一把揽了过去,鼻尖挨着鼻尖,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你可愿看着本王了?”龙孟然低声道,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哪怕是强势的姿态,顾佳雅却分明感受到了藏在下面的柔情。
顾佳雅咬了咬嘴唇,垂下眼不说话。
龙孟然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应答。他像是无奈般摇了摇头,松了放在顾佳雅肩上的手,随即又揽住她的腰,挪了挪身子,变成了和昨晚一样的姿势,将下巴搁在顾佳雅的头顶,她的头发上还有残留的清香,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总归是有个过程的。本王不会逼你。”
“王爷何必要来招惹我,白白浪费这些精力。”顾佳雅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箍着,眼睛在黑暗中也异常明亮,低声道:“王爷只是觉得我的性子突然有了转变,这才起了心思,若是我没有这一双会画画的手,王爷说不定便烦了。”
这些话,顾佳雅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从受伤以来,龙孟然这段时日里对自己的频频示好,都是直接了当的,甚至连缪清雪都觉得差异。他从未给过任何解释,他潜意识里是认为他对顾佳雅给出的好,顾佳雅自然应该全盘接受的。
因为他是这王府里的王爷,而她是他的王妃,受他恩宠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哪一天他厌了烦了找了别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像是从烟雨楼到梧桐苑一般,风水轮流转,缪清雪今日下午的一通撒野倒是提醒了她花无百日红的道理。
他从未正正经经说过一句:“我对你的好都是因为我喜欢你。”让她怎么能安下心来,怎么敢将自己交出去,就好像黄粱一梦,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所以她藏着掖着,心里却被这些念头压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贪念着他对自己的好,存了得过且过的心思,不断推开却又想要抱紧,就是这样矛盾的心情,她把这样不可言说的心情沉在心里,用漠不关心做了外壳,故作镇定,却举步维艰。
龙孟然闻言一怔,顾佳雅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他并不是真心待她好,只是因为新鲜或者是别的其他,总之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样决然又淡漠的话,也只有她才说得出来。
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觉得她分明是在说你可不可以真心待我好,可不可以别辜负我。顾佳雅平日里从不会说这样示弱的话,即使是在被他关禁闭,无人问津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不需要人怜悯更不需施舍般的善意。
可到了自己身上,却变得这般矛盾,从前有个人说过别觉得女孩子不温柔,其实只是你没理由要求人家对你温柔。放到这事上也是同样的道理,之前你觉得好好的一个洒脱姑娘,没想到姑娘只是因为对你不感兴趣所以才那么洒脱。
感情是一切矫情念头的根源,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