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一点,她也希望龙孟然回来时,见到的会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家。自己既然不能陪他一同征战,那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不挂心。
这一点顾佳雅想得很通透,男儿保家卫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所有的儿女私情在飘零乱世之中都不值一提,龙孟然当年娶成钰,也是为了这江山的安稳。
只有这江山安稳了,他才能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和顾佳雅厮守一生。
既然如此,她便如他所说,安心等着他回来,等他一身戎衣凯旋归来,能有一个人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说一句:“你回来啦。”
入秋之后天气便真正地冷了下来,王府后花园的树叶铺满了路面,顾佳雅虽命人每日打扫,但还是抵不过树叶脱落的速度,阿南一脚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声音。
龙孟然已经走了一个月。传来家书里简单地说他已带着大军到达羌族边境,就此驻扎下来,双方目前呈僵持状态。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对顾佳雅与阿南母女二人的嘘寒问暖。
顾佳雅没有回信,怕他分心。
第二封家书来的时候又过了两月,上面说司徒蜀月带着部分兵力率先攻下了一座城池,羌族反击,最后退后了五十里。龙孟然怕其有诈,不追,只收下边境的城池,城中羌族百姓俱降,第一仗,大胜。
顾佳雅当时正在房里坐着教阿南写字,高兴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一不小心扭了脚。
还好白药受龙孟然所托,一直留在王府里照看她们母女二人,想必他临走时早就猜到顾佳雅的小伤难免,这才提前替她做了打算。
转眼就到了冬天,顾佳雅身体本就虚寒,十分怕冷,整日缩在房里,有炭火暖着,却忧心着羌族草原天气异常,龙孟然想必十分辛苦。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第三封家书从千里之外传了回来,顾佳雅迫不及待地拆开,却见纸上是司徒蜀月的字迹,上面写伽生带着羌族勇士夜袭军营,龙孟然受了伤,加上羌族草原天气恶劣,高烧烧了三天才退下来。
阿南见顾佳雅正在看信,知道是龙孟然有了消息,跑过来抱着顾佳雅,问:“娘怎么不高兴,爹爹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阿南好想他。”
顾佳雅手有些颤抖,低头看了阿南一眼,下意识将信折了起来掩了内容不让她看到,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阿南认识的字根本不够让她看出这封信里的意思。
她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和不安,撑出一个笑容,道:“爹爹现在正在跟坏人打架,很快就回来了,他还说阿南要听话,和娘一起等他。”
阿南闻言十分开心,抱着顾佳雅一个劲儿的点头:“阿南一定会乖乖听话,等爹回来,阿南这就去背诗。”
说罢,便捏着小拳头,仿佛承诺一般,兴致勃勃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偏院。
顾佳雅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直到确定她走开一时不会回来,整个人的情绪才瞬间垮了下来。她重新将信展开,又仔细看了好几遍。
龙孟然曾夸顾佳雅是他的百忧解,但这次,顾佳雅脑袋里所有的主意都被掏空了,她除了在这个距离他千万里的地方等待,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天气越发冷了,顾佳雅更是不愿意出门,白药便带着阿南到处玩,教她识辨草药,正好王府里的花草众多,真要找起来,算是有趣的。
顾佳雅喜欢坐在合欢堂里的书桌椅子上,想着龙孟然平时在这里写字画画的模样,翻翻他喜欢翻看的书籍,一坐便是一整天。
在这样的等待里,她日渐消瘦了下去,白药开了些温补的药每日都让她喝,顾佳雅也总是顺从地接过,几口便咽了下去。但这些药材并没有阻拦她体重的流失,仿佛她是个上下都开了口的容器,那些药从上面倒进去,从下面又出来了。
除夕夜,已经快半年的时间,龙孟然还没回来。
也不曾再来过家书,好在也没有任何关于战败的消息传来。只是上次素倾来看她时提及了几句说司徒蜀月找来了他在江湖上的旧相识帮忙,但羌族这两年韬光养晦,兵力充沛,若想一举拿下着实困难。
便这般一直僵持着,你进我退,我追你跑,耗着拖着,打持久战。
皇帝知道顾佳雅回了府,想起当年江湖上传说“得圣女者得天下”,觉得这是上天相助,中原定会赢得此仗,便派人来请顾佳雅和阿南入宫,说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九王爷与他共酌,虽现在龙孟然不在,但毕竟是除夕佳节,还是热闹些好。
顾佳雅想了想,还是带着阿南去了,路上听来接她的宫人说,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近日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等进了宫一看,这才知道那宫人所言算是轻了,龙盎然早年亏损,现在五十不到却已经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若不是边疆战事紧急,他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早已驾鹤西去。
顾佳雅在心中叹了口气,带着阿南行了礼入座宴席。除了自己之外,基本上都是宫中的嫔妃,身着盛装浓妆艳抹,有些甚至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花朵一样面孔,却被这深宫磨去了该有的朝气。
整场宴会的气氛都是沉闷的,除了歌姬们的奏乐声,极少有人出声说话,龙盎然身穿龙袍,夹了几筷子的菜在碗中,却没有吃几口,期间有宫人端了好几次的汤药上来,泛着苦涩的颜色。
等到宴会结束,皇后本想来扶龙盎然回去,龙盎然却摆了摆手,示意所有的妃嫔与宫人都退下,只留下顾佳雅一人。
顾佳雅心中疑惑,却只得嘱托皇后带着阿南在殿外等候一会,偌大的殿堂只剩下她与皇帝二人,显得更加冷清了。
她站在殿中,恭敬地垂了头道:“不知皇上找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