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雪停了。
出云粹没有开车,自然无法走外面的环山路,如此,倒是可以省事的走专属于高专的,山体内部挖掘的隧道。
五条悟接到消息说有了米格尔的下落,他需要赶过去,辅助监督送他下山,正好可以将出云粹捎回去。
临走前,从门口的衣架上拿外套的时候,他看着那件洗干净送回来却还没动过的白衬衣,无比失落。
“还没等到粹穿给我看呢。”
出云粹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警告他,“你可不要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哦,小心我打死你。”
五条悟才不怕呢,“粹只会口头吓唬一下,才不会真的想要打死我。”
出云粹抱臂看着五条悟,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家伙如此无赖?
好像男人都这样。
车子通过山间隧道下山,速度比走外面蜿蜒的环山路要省时许多,隧道内也没有雪,不用担心车子打滑,可是一下山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山下的那一段路因为少有人走,交通部门根本就没有派专人去清理,窗的工作人员首要任务是清理高专内部通道的雪,这里还没排上号。
等伊地知小心翼翼的将车子停在出云粹家门口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了。
“建议多休息几天再去工作哦,”五条悟趴在降下来的车窗上对着出云粹挥挥手叮嘱 。
出云粹也朝他挥手再见,嘱咐他注意安全。
此话说出口,她本人率先怔了一下,跟当代最强咒术师说注意安全,怎么听都很滑稽。
五条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可他没有这样觉得,反而发自内心的开心。
在别人心目中,最强理应打得过当今世上所有的对手,拥有六眼的他理应不会被谁伤到。
可是,担心自己在意的人,这跟对方是否能力强悍没有关系,就单纯只是因为在意,而在意就会不自觉地为其担忧,五条悟喜欢这种感觉。
这世上,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担心过他的安危,母亲,夏油杰,再来就是出云粹,这三个都是他很重要的人。
弧度漂亮的唇线勾了起来,五条悟扯开缠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露出来一只水蓝色的眼睛。
他很开心,开心了就从不憋着。
“我记住了,会小心,你也是。”
出云粹呆怔了片刻后,胡乱的点着头,催促他,“你快去吧,去晚了,说不定对方就跑了。”
五条悟有点恋恋不舍,车子开出去很远了,他的目光还黏在出云粹的身上。
就在车子即将转弯的时候,他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那是两个女孩子,他有印象。
这两个女孩子曾跟着夏油杰在高专境内出现过的。
心脏猛地一缩,有那么一秒钟他想提醒伊地知调转车头,但是一想到夏油杰临终前都在关心他的“家人”有没有顺利逃走,紧绷的身体便一点一点的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五条先生?”
“没,没什么。”
五条悟坐直身子将车窗一点一点升上来,他决定忘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他又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大善人,他这样的人也是有私心的。
夏油杰将那两个孩子当做家人,当做女儿,那他没办法再对对方赶尽杀绝,至少在高专催促之前,他做不到主动去抓捕她们。
目送高专的车子开走,出云粹一转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两姐妹。
面对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出云粹吓了一跳,一向感知敏锐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切应该是因为当时她的心思都在五条悟身上的缘故。
意识到这个,她内心有点唾弃自己,情感会扰乱一个人的能力和心智,现在她越发这样认为。
“你们……”
“出云妈妈,刚才车子里的人五条悟吗?”在宣战那天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又因为没有好好去看所以不太肯定,只记得那家伙有一头醒目的白发,眼睛上缠着绷带,跟刚才车子里弹出来的脑袋很像。
她们这样一问,出云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苍白。
正是因为理解夏油杰之于她们两姐妹是如何的重要,才会觉得不安。
“你们想……做什么?”
菜菜子还在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她的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就那样淡淡地说:“出云妈妈跟他也是挚友吗,夏油大人说,他跟五条悟是挚友,是唯一的挚友。”
出云粹皱眉,“我跟他算不上挚友,就是很好的朋友吧。”
“他杀了夏油大人。”美美子突然开口。
沉默良久,出云粹才轻声说:“我知道。”
两姐妹看着她,眼中渐渐泛出眼泪,她们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出云粹,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失去了夏油爸爸。”
时隔几年后,两姐妹终于再一次对夏油杰喊出了爸爸这个称呼,只是这时候的夏油杰已经不在了。
从前两年开始,夏油杰才开始纠正她们,说她们两个已经长大了,告诉她们不要再叫自己爸爸了,她们有真正的生身父亲,即便已经过世却也是给了她们生命的人。
两个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些,相对于死去的亲生父亲,夏油杰是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的人,就算是叫父亲也没什么。
但是,她俩很听话啊,夏油杰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听话的好孩子。
可一句“夏油爸爸”直接让出云粹破防了,成年人那理智平静的面具在这一刻再次出现了裂痕。
出云粹是真的意识到,夏油杰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他跟她的哥哥一样,彻底离开了。
失去一位最好的朋友,失去一个可以交心的知己,失去一个信赖且愿意依赖她并且保护她的人,这个世界又一次对她展现出了残酷。
即便早就有心理建设,早在知道夏油杰要做坏事的时候,她就有过预警。
在夏油杰死去的那个夜晚,她哭过以后,凭借着近两百年的人生经验,近两百年来养成的冷漠个性,早已经让她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才对。
可是两姐妹抱着她哭的这一刻,出云粹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没有冷情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接受,毫无任何波澜的听别人说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