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父母都在用独属于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
即便是何夏觉得封建思想顽固扎根在他们脑海里的这对父母,也凭着本能去爱着何夏和何华。
小时候,可以定义成在何夏身高和鞋码固定前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何夏的新年礼物常常是不合身和不合脚的鞋子,而衣服和鞋子,也常常大了一码或者半码。
换个角度想,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他们宁愿过年的时候少吃点肉,也要为农村老人口中的赔钱货买一身新衣服,这已经是他们很能给得出手的爱了。
但这不妨碍,何夏深深地羡慕着章文乐。
连佟菲菲升入高中后都变得比以前成熟一点,章文乐还是从前的章文乐,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章妈妈也拿这一点说自己儿子。
“天天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还拿高中当初中一样,家里的野桃子献宝一样带到学校没人要,原封不动带回来,吃饭的时候嘴巴翘得能挂油壶。”
章妈妈说完,何夏竟奇异地从章文乐深色的皮肤上看出他脸红了。
黎莉撞撞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章文乐憋了气,不肯回答,只叫了一声妈妈,似乎在恳请章妈妈给他留点面子。
妈妈。
多么亲密的一个称呼。
从“妈妈”过渡到“妈”,往往意味着一个人的成长。
章文乐还处在一个很亲密的空间内,因此,他还无须去改变。
因为天气和节日缘故,他们说好的烧烤拖到了年后。
正月十二,再不聚,何夏也要开学了。
何夏和何瑞灵的开学时间是几个朋友中最早的,在元宵节的前一天就要出发,当晚开始上晚自习。
他们今天不仅整了个烧烤,还去菜地挖野菜,包饺子。
章文乐家的菜地,荠菜长得比油菜好,嫩生生的。
人多力量大,挖多的野菜,几个人分分,带回家,或炒或包饺子,都是好吃的。
章爸爸没有章妈妈那么能说会道,插不进去孩子们的话题,一个人把野菜挑干净,又拿干净的塑料袋给几个人分装起来。
得知黎莉家在街上,没有菜地,平时都在街上的菜市场或者超市的生鲜区买菜吃,就又到菜地挖了几颗卷心菜和西兰花,让她到时候捎回家。
黎莉一个劲推拒:“叔叔阿姨,真的太多了,我都带不回去。”
章妈妈说道:“那有什么,到时候叫你叔叔或者小旭骑车送你到公交车站。”
黎莉不好在拒绝,只好多了好几声的谢谢。
吃饱喝足后,几人像餍足的猫,或蹲或坐在屋檐下话谈。
何夏说道:“语文老师不许我们去看她,我只在过年的时候发了条新年祝福的短信。”
章文乐也有点丧气:“我也没去。”
何瑞灵:“都一样。”
周旭的情绪一向内敛,佟菲菲又不是他们语文老师的学生,所以这俩人都没说什么。
黎莉笑道:“我爸带我去拜年了,语文老师精神头很好,让我告诉你们没事。”
何夏作势要去掐她:“你去拜年都不和我说一声。”
黎莉赶紧投降:“我哪知道只要去吴老师家,我之前也没去过,是老师让我不要和你们说的,尤其是你,何夏同学,老师让你好好学习,文理分科的事情等文理分科的时候再说。”
听到语文老师还挂念着自己,何夏心满意足。
黎莉半真半假抱怨:“你们可不知道,语文老师家里人好多,她在许多客人面前夸何夏,说何夏以后继承她的衣钵之类的,感觉我们只是个记名弟子,何夏才是真正的亲传弟子。”
何夏饮了口茶,发出舒服的喟叹,淡淡道:“继续,我爱听。”
黎莉“切”了一声,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
佟菲菲笑起来:“小夏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臭屁,不知道是谁教坏了她?”
何瑞灵附和地点点头:“就是,多稳重的孩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何夏道:“大概是被年轻人感染了吧,我们学校年级第一那小孩,就是这种。”
周旭在旁边摇摇头笑,一副早就看破一切的样子,但他不说。
何瑞灵瞧见他的小动作,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和黎莉附耳私语。
黎莉站起来,左手抓了把瓜子,走了几步,右手拍拍蹲在周旭旁边的章文乐:“去我那坐着去。”
章文乐慑于前班长的淫威,只好转移阵地,何夏见此只想发笑。
黎莉是章文乐天生的克星。
不知道黎莉和周旭交谈了什么,没几句,黎莉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章文乐只好又站起来挪回去,可怜巴巴跟别人占了他地盘的流浪狗一样。
何夏的好奇心痒痒的,忍不住问道:“周旭,黎莉,你们俩刚刚说什么悄悄话呢?”
黎莉一脸傲娇:“就不告诉你。”
除了刚刚谈话的双方,在场的,大概也就只有何瑞灵知道黎莉刚刚和周旭说了什么。
“你不说的话,我等下挠你痒痒了啊?”何夏威胁道。
黎莉更不怕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怕痒啊。”
见威胁无效,何夏又懒洋洋地靠回椅子背上,椅子靠着墙,她一点也不用担心摔倒。
初春的阳光,都被弹棉花的匠人加工过,松软温暖。
少了一分冬日里的凛冽,也卸掉了几分夏日的炽烈,恰到好处地,温暖人心。
黎莉剥了颗开心果,跟逗猫似的又去喂何夏:“你真不想知道啊?”
何夏吃了开心果,但不接话头。
她才不上当呢。
黎莉深感无趣,于是坦白道:“我就是去问周旭刚刚笑什么,就你提起你们那年级第一,叫什么佟的?”
佟菲菲惊喜:“原来我和年级第一一个姓啊。”
何瑞灵解释:“童喆,童年的童,双吉喆。”
何夏:“所以,笑什么呢?”
黎莉看向周旭,示意还是他说吧。
周旭清清嗓子,说了自己的发现:“何夏一旦想和谁撇清关系或者疏远谁,最常用的做法就是假装是个大人,从心理层面精准打击对方,比如,称呼那小孩。”
这委屈实在没地说理去,何夏原来就是个大人。
何夏的思路很清晰,她还记得,黎莉找周旭之前,何瑞灵说了什么,结合过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何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他只是找我借作业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何夏还是解释了一句。
“哦豁,借作业抄。”黎莉摆明了不信。她道:“你还不如说他找你探讨难题更可信一点。”
何夏耸肩:“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些题目他都会,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寒假作业上,但是找别人肯定又会被说闲话,只有我,不会到处说。”
黎莉:“那就算是这样,在学校不问你要企鹅号,犯得着寒假的时候,找那么多中间人问你的企鹅号?连瑞灵都知道了这事。”
“大概他原本以为我期末能考到第二,结果没想到我反超,自信心受打击了呗。”
何夏替童喆委屈,这小孩在考场外还给何夏加油打气了。
黎莉还是半信半疑。
何夏开大招:“你和周旭初一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什么感受?”
黎莉哑火。
周旭也不禁道:“黎莉,你说你没事招她干什么?”非得给自己心口上扎刀子,好玩吗?
章文乐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大笑,丝毫没顾及这两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