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见令夫人的伤势有些严重,不如在下替夫人瞧瞧?”“玉面神医”抬首指着满脸狼狈相的朱氏。
朱氏喜出望外,正想要应下来,却被史明顺截了下来,“不过是磕着碰着了,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如此,还是请史郎君派人将史家大郎的身子抬出来吧,我师父在县里,还要劳烦……”
“不劳烦,不劳烦。”朱氏连忙道,“多谢神医!奴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不能这般了呀!若是神医能救得好我儿,要多少诊金,奴就给多少!”
史明顺在一旁看着如此紧张的朱氏,平日里倒是没见她如此紧张自己的儿子,今日竟然如此反常,难不成这儿子还是她和外人所生的不成?他一月归家一次,这贱妇定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思及此,他的怒火又开始蔓延开来,奈何“神医”在场竟也不好发作。
“你留在家中便是!”待到慕容玉楼叫来几个小郎君前来抬史俊生,史明顺便给她留下这么一句话。
朱氏连忙上前拉住,“凭什么?躺着的是我的儿,我难道不能跟着吗?”
史明顺却是面无表情,“你难道还嫌我史明顺的脸丢得不够吗?”他指着慕容玉楼,“慕容二娘,你跟着去!”
慕容玉楼倒是一惊,她心中本想着另外一个主意跟着去,却没想到史明顺亲手指了她去,这倒是省了她不少的麻烦,她福了福身,“好的,郎主。”
这么一句话便已经将朱氏堵在了门口,路上的雪渐渐融化,这使得地面有些滑,慕容玉楼踩着木屐,好些次险些滑到,但还好,她的耳力极好,再加上因众人要抬着一个担架,速度不快,她虽落下了,也能第一世间跟上去。
这是她的机会!她必须要把握!
梁县,是当今陛下堂兄燕王的封地燕国的一个大县,也是燕国世子的别院所在。
当年亓官凌进宫清君侧,她还记得这燕王世子也出了不少的力!
恍惚间,她听到“玉面神医”道,“到了。”
到了?他们都还未进城!
周围除了细水潺潺,那便还都是雪压枝头的声音!
难道这“玉面神医”是在耍什么花招不成?
“我师父不喜人多,所以便住在这南郊的一处茅草屋中,只不过,咱们此刻要弃了官道,再走一里路便就到了。”“玉面神医”笑着同他们指路,也笑着看着满脸憋屈的慕容玉楼。
慕容玉楼知道,此人是在报复她!
没事!来日方长!眼下,她只求治好自己的眼睛!
山路难行,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那所谓的茅草屋,这是一个用竹子堆积成的屋子,满院子的竹香和药香倒是让慕容玉楼很是舒服。
有一个脚步声从院中走来,这个脚步声她很似曾相识,来者就是当年她遇见的神医!
她心中一跳。
却听闻竹门被打开的吱呀声,那人由远及近朝她的方向走来,随后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住,“恩,确实是个罕见的病症。”
史明顺还未开始请求,这神医便将目光定在了慕容玉楼身上,而对于他的儿子,竟是不闻不问,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神医在史明顺的眼皮子底下拉住了慕容玉楼的手腕将她拉进了竹院子。
慕容玉楼不知怎么的,她一被拉进了这个屋子中,她便有些犯困,没来由的,她的脑袋中竟混混沌沌的,正当她躺下的瞬间,她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她前世的记忆。
在东宫太子府中被幽禁时,被太子毒打时,在司马府中小心翼翼时,还有在冷宫被削为人彘时。
这都是愚蠢的后果!
她的双手握得很紧,额头的冷汗渐渐吞噬着她所散发出来的温度。
原来昨夜被柳氏的一场浇淋,她早已生病,但她一直在用着神识控制着自己的耳力和脑力,竟丝毫都未曾察觉。
不知她昏迷了多久,终于在一个雪天中醒了过来,她的眼睛被蒙了一层纱,而身边的人正是那位老神医。
“这女娃娃的意志力还真是坚强啊,别人需四五日,她竟用了两日!”此话是说给旁边那位带着酒味的人听的。
带着酒味的男子竟是一脸不屑,“您倒是好,自己照顾个简单的,将这么一个麻烦的货色交到我手里!”
“你自己惹的摊子,你自己收拾!”那老神医起身,她的身边响起了一阵风。
“你不会又要出门吧!”那男子十分无奈得指责着老神医。
老神医本就是个游方的道人,他从来在哪个地方都呆不长,这个,慕容玉楼也是知晓的。
当年他还对她说过,善良是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枷锁。
而可笑当年的她竟还是没有听懂!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多谢神医出手相救!”慕容玉楼感觉他要踏出门了,连忙起身朝他喊道。
神医倒是一顿,嘴角一抹笑意之后,便扬长而去。
屋内那个他的弟子却道,“感谢他作甚!若不是我……”
“多谢你不杀之恩!”慕容玉楼截住他的话,意思是,若是她让他救,等于杀了她。
那人也不恼,只道,“既然他走了,我也要打算走了,史家的这位郎君实在伤的太重,你还是告诉你家郎主,节哀顺变。”
随即他便朝门口走去,留下的却是一缕清风。
“还有,史家的那位郎主今日应该回来接他们家的郎君,这里也非人久留之地,等到他来了,你们便快些离开这里吧!”他的声音如一股缥缈的风,吹进了她的耳里。
慕容玉楼冷笑一声,他是治不好怕人责怪才溜的吧!
慕容玉楼随即起身,她的脑袋似乎有些疼痛,这是一种被针扎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面并没有什么针的痕迹,许是刚被拔走的缘故吧。
她试着从纱布中睁开眼睛,久违的光亮透着纱布朝她的双目袭来。
神医果真是神医,她的眼睛,果真是治好了!
她轻轻伸手,将裹在眼周的纱布一层一层得拆卸下来,熟悉的光正一丝一丝得靠近她,她的心既紧张,又兴奋。
终于,她拆了最后一层。
光如细水绵绵从远处朝她袭来,她轻眨双眼,虽说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大抵还能看出周围的大概。
这是一个竹屋子,同她想象的一样,只不过比她脑海中构思的更加新一些,屋内空空如也,像是并不会是人常住之所,只不过,满院子的药香说明对方少说在此处住了十天半个月。
她在屋内寻了一双步履,说来也奇,这步履的大小竟同她的脚合适。
慕容玉楼踩进院子,竟发现院中有一个火堆,上面还驾着一个烤架,烤架上竟还有一块未曾被吃过的兔肉,架子旁还有一把极不起眼的匕首。
许是他们留下的。
她随手便将那把匕首放到袖袋中,随即将这兔肉拿到嘴边啃食了起来,她好久没吃肉了。
才没吃几口,一簇箭头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她耳力灵敏,听到来者至少有一行十人的马队。而从这马蹄声来判断,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什么人,竟敢偷猎本世子的猎物!”这声音她听过。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便在她这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院墙只有半马高,所以他们相互都能看得到。
当她抬首时,手中的动作竟是一震。
马队中为首的两人之中,其中一人若隐若现的身影她很熟悉,她稍顿了顿,随即心中一惊,亓官凌!
或因她的双目刚刚复明,看远处的景物还有些模糊,但他的身影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仿若是钉子一般牢牢得钉在了她的骨头里!
今年是顺、昌十六年,亓官凌刚满十六岁,被贬郡王,四处游历,而今年恰好游历至燕国,同燕国泽世子成为了盟友。
“以为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贼人,竟原来是个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十八岁的亓官泽坐在马上挥着马鞭笑着,那笑容仿若是融化冰川暖阳,浅浅入人心脾。
他指着慕容玉楼,“小娘子,方才你吃了我猎物,该如何偿还啊?”
传闻亓官泽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的宫中没有男子,连寺人都没有,全宫上下都是貌美女子,是故还有传闻说他喜好搜集女人,但这些女人似乎进了他的飞云宫后便销声匿迹。
她将指甲狠狠插入手掌中,强迫自己冷静,“世子殿下,小女同兄长前来求医,竟不知神医之所竟有世子的猎物。再者,世子如此英姿,世子的猎物应当也是勇猛非常,小女手无缚鸡之力,岂有那本事去猎得?”
亓官泽的双眼微眯,而身旁便已经有人踹翻了院门,走进这竹屋子,且听一声尖叫声响起,那人从竹屋子中走了出来,朝亓官泽禀报,“回世子,里面着实有一个病的不清的男子。”
“告诉他,他的病不用治了!”亓官泽挥挥手,那人得了命,再一次进了竹屋子。
慕容玉楼看得真切,他出来时,手中的横刀上正滴着淋漓的鲜血,不用想,这鲜血定然是史俊生的。
亓官泽俯身看向慕容玉楼,眼中皆是掺和着寒冷的笑意,“既然你的兄长不必治病了,你便同本世子回飞云宫如何?”
“若是小女不愿呢?”慕容玉楼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袖袋,她要忍住自己对亓官凌的仇恨,不能冲动!
亓官泽面色一沉,却见亓官凌随手将背上的箭抽了出来,搭在了他手中的弓上,拉起弓对向她,“若是不愿,你的小命可就丢在这儿了。”
得到的尽用之,得不到的毁之,这就是亓官凌!
亓官泽连忙将手搭在亓官凌的弓箭上,制止道,“莫慌,本世子倒是想到了一个极为好玩的玩法。”
“愿闻其详。”亓官凌作不愿之状,将弓箭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