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住院部走廊上没有了白日的嘈杂,除了护士台值班的小护士,再就是吸烟区几个焦头烂额的家属。赵东径直走到张扬的病房,就是被陈桥水用甩棍座子砸烂嘴的那位,下午刚来探望过,赵东轻车熟路。
还真是兄弟情深,自己的人重伤住院,当老大的带人花天酒地不说,晚上也不安排人来守着。真是吃准时代变了,不怕这边再来补刀。赵东摇头,暗自腹诽。
病房三人间,用帘子把床位隔着,赵东走进最里面,哟,看不出这小子还有女朋友,挺漂亮。两人都没睡。
“弟妹,我来守会儿,你去吃点宵夜”
女孩不认识赵东,看向张扬,赵东趁机给张扬打手势,张扬点头。女孩估计也坐累了,拿包起身
“那就麻烦了,我是他姐”
“呃...不好意思”
女孩离开,张扬看着赵东,眼神不解。赵东偏过头,压低声音
“青洪进去了,最少七年”
张扬猛的扭头看来,不信
“我们做的,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他有啥爱好你不是不清楚,做个套子不难”
张扬眼神愤怒,也有惧怕。下午赵东来探望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要先和青洪把赔偿的事情谈陇。现在老大都被他弄进去了,这个时候又过来,不会是....
张扬挪了挪身子,尽量让自己离赵东远点,可恨嘴巴还是张不开
“别紧张,要补刀也不是我来,大厅和楼道的监控都拍得很清楚”
张扬更加不解,只见赵东掏出手机调出短信功能递给张扬
“你先听我讲,完了有啥想法,打在手机上”
张扬接过
“我给你五万,私了这件事,两个条件”
稍顿“第一,警察来问到你,只说不想报警,咬定就是玩笑开过头,已经私下调解,不再追究。第二,曾叔那边,你要想好说辞,把我今天下午的态度如实告诉他,最主要的,曾叔如果让你去警察那边抵死告我,你要想办法推脱”
王博进去问话,铁定是没事的,最多明天就能出来,但是今晚这群人如何聚在一起,肯定得挖见天,虽然属于治安范畴,但刚在罗方的场子里勉强站住脚,不宜再节外生枝。
见张扬没反应,赵东又说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怎么办。简单,刚才的话我从没有说过,青洪进去与我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牵扯出你这件事,我最多把我兄弟交出去,我们这边之前已经摆出了协商和谈的诚意,警察同样希望息事宁人早点结案,最后就算是故意伤害也判不了多久”
“不过你呢?一分钱拿不到不说,我兄弟进去了,我们还在外面,你姐挺漂亮的,我的兄弟们都还是光棍”
张扬直起腰板,瞪着赵东
“说了别激动,这只是假设,选择权在你”
张扬犹豫片刻,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他是我大哥,十六岁就跟他玩”
“噗嗤...”赵东不屑一笑
“今年你二十出头了吧,你自己都说十六岁就跟他,这些年都给你啥了?跑腿,打杂?有活儿的时候给你一两百块,有事你就当出头鸟?被打残在医院他带其他人花天酒地?”
“小朋友,先把你所谓的道义放一放,那东西得分人。这年头不为钱,谁特么愿意把脑袋提在裤腰上?每天放马的钱还不够他磕药玩女人,你再跟他,早晚熄火。”
见张扬低下头
“话已经给你讲明白,我赵东不喜欢勉强人。这里是一万,剩下的等风头过去再给你,说话算话。就算你不同意我的方案,这一万也是你的,江湖路远,多种花少栽刺,我们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你今天当出头鸟也是忠心为大哥,我很欣赏。往后如果愿意,过来跟我,一起发财”
赵东把钱放在张扬手上,拿过手机走出病房。这个江湖早变了,那句歌词咋唱来着,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对这种小角色直接诱之以利,加上青洪进去已成事实,他相信,这个叫张扬的,知道怎么选。
......
不出所料,没到中午,赵东在公安局门口接到王博,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不过看得出来,一晚上没少受罪。和王博前后放出来的还有两个,不吃槟榔也不溜冰的,指纹没有,尿检没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
“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用不着东哥,吃点东西洗个澡,上山挣钱去”
好不容易才有条好路子,是一天也不愿放过,没到中午就已经让陈桥水和吴俊带着钱先去了场子。昨天刚给罗方借的十万,一番折腾就不在了一半。不过不重要,行有行规,五万块在这种小型场子里足够撑半天了,怎么撑?首先输赢不大就是硬性基准,每次下注有限额,就导致了个人头上一次不会拿太多。只要过手,一万就是五到八百的利息,定价不一。
假设三万是两千四,并不是说一天就这么点,你把钱拿过去,就有人不着意的盯着你,几把过后如果有回手,赢了,手上有个四五万了,放马的人就会过来,软磨硬泡也好,威逼恐吓也罢,刚才借的钱得还了,老手常客还用不着催,自觉着呢!到手两万七千六,还三万。效率有时候出乎想象,二十分钟不到就有还回来的。钱拿回来,再放,再收......发挥想象吧!
很多人不理解,妈的老子一个月工资才五千,过一下手半个月白干,有毛病?只能说人群不同,收入渠道不同,心理不同。赌徒的思维别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揣测。首先都是怀揣赢钱的想法,带的赌本输光了,只要有人给,谁不想扳本?其次,赌桌上快进快出的节奏,往往会让人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总会无限寄希望于下一把。再有,凡是经常沉溺于赌局的人,除了少数是钱多纯粹找感觉求刺激以外。大多数都是先尝过赢钱的甜头,那钱来得多快,大把挥霍的快感还没过,加上赌技已经通过实践检验没问题,就差没给自己颁发赌神勋章。输个一两次不归咎于运气怎么可以?所以,拿点马,付点利息,毛毛雨啦......
拿的马输了?也没事,放马的人不事先做好市场调查就是在找死。所以,一个场子里,谁的信用额度有多少,心里都有数。要是输完,不好意思,就别在场子里溜达了,好言好语劝返,回去化点缘,周转点再来扳本,有甚者直接跟着下山回家,必须拿到钱。千万别高估所谓的面子,也千万别低估马帮的道德下限。
闲扯半天,来点直观的,以罗方场子每天二三十万的输赢来计算,乐观估计,五万滚一天雪球下来,进账两万出头不在话下。下一天苦力一百多块的几人哪舍得放漏,补觉?扯淡!
......
曾叔别墅内
“好的,麻烦了陈队长。上星期朋友从香港给我带了箱红酒,晚点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帮忙品品,我是老粗,不识货,哈哈”
又客套几句后,曾叔挂断电话,走出书房。客厅里今天放出来的那两个端坐在沙发上,见曾叔出来立马起身,徒孙辈,平日见一面都难
“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
“真没有了,老爷子,不像是套子,赵东他们确实是想讲和”
“平常我们没少劝洪哥不要碰那些东西,您也知道,我们的话他哪会听”
“哼,我的话他都不听,这回好了,那包东西将近一百克”曾叔有些生气
“啊...?”两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槟榔包里面的麻古
“你们不知道?”
“不,不是,什么东西一百克?”
“红米!那包槟榔里面全是红米”曾叔拍桌子
“不对老爷子,洪哥不玩那个的,只玩冰,而且每次出去玩最多不会带超过十克,十克以上有什么后果洪哥不止一次和我们讲过”小弟也急了
曾叔把玩起茶杯,气氛凝重,两个小弟大气也不敢出
“还说不是套子,呵,人才辈出呐”曾叔眯起眼
“对,一定是王博事先把东西放进洪哥衣服里面。诶,也不对,验指纹肯定验得出来”
“还用你说,烂泥扶不上墙,他要是自己屁股上没屎,哪会让人家钻空子”
“老爷子,现在咋办?”两人义愤填膺
曾叔思虑片刻“你们先回去休息,别声张,晚上过来吃饭”
两人不敢质疑,唯唯诺诺离开别墅
“老黑,让厨师搞桌菜,给几个小的打电话,晚上过来陪我吃顿饭”
“好的大哥”
老黑是曾叔几十年的心腹,知道该召集哪几个小的,也明白召集的目的是什么。
曾叔所有弟子中,除了坐牢和死于非命,从良的不算,青洪算是混得最寒碜的一个。有几个在早年间,通过曾叔的人脉资源或是财力支持,以不同手段积累到原始资金,现在都有自己的产业,算得上风生水起。曾叔虽说退隐,却都在他们的生意中有股份,连青洪的蚂蚱高利贷也有,不过是青洪硬要孝敬的。笑话,最没出息的弟子,那也是弟子,打狗看主人。
弟子被赵东这种小角色暗害一把,曾叔这口气顺不了,年轻人想窜起来是好事,但要挑对人。自以为是不自量力就是在找死,沉浮江湖几十年,这种例子太多了。能让各路人马尊称一声老爷子,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得来的。山雨欲来,大佬跟愣头青的碰撞又会掀起何种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