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过去,我是福晋,府里发生这样的大事,哪有王爷在场而福晋缺席的道理?“
“可是府医……”
“回来再看。”
乌拉那拉敏柔带着青墨等一众奴才就要出门。
“福晋且稍等。“
奶嬷嬷从梳妆匣里取出一支桃木簪和一个桃符,给乌拉那拉敏柔隐蔽地戴上。
“福晋带着这个,辟邪。”
“嗯,嬷嬷不必过去,你先将灵堂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是。”
……
东院。
宜修整个人缩在罗床角落里,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床外的人。
胤禛不敢靠近,怕她伤到自己,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哄劝:
“宜修,我是弘晖的阿玛,永远不会伤害他,你先把弘晖给我好不好?他衣服湿了,不换掉会着凉的。“
“王爷……“
宜修冷漠地看向胤禛。
她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按着怀里的孩子,无声落泪,
“王爷你不用骗我,我知道弘晖已经死了……”
胤禛不忍地说道:
”我们是弘晖的阿玛额娘,既然不能看着他长大,那就让他好好入土为安好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宜修握着剪刀的手青筋浮动,抖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仰头道:
“妾身只想陪弘晖最后一程,还请王爷成全,明日妾身自会将弘晖送走。”
触及宜修哀痛的目光,胤禛为她的慈母之心动容,
“我会为弘晖准备最好的寿材,就让弘晖在东院停灵三日吧。“
“多谢王爷。”
宜修没有放下剪刀,始终不肯让胤禛看孩子尸体一眼。
胤禛只能叹气离开房间,
“苏培盛,将府里存的冰块都送到东院。“
”是。“
苏培盛当即出去吩咐人将冰块和灵堂用品取来,
另外让侍卫用库房里上好的木料,加急打造幼童棺材。
“苏总管。”
乌拉那拉敏柔站在门口打了声招呼。
苏培盛:”奴才见过福晋。“
“里面怎么样了?”
苏培盛摇头叹气道:“大阿哥已经去了,侧福晋伤心,王爷正在布置灵堂。”
苏培盛说完,胤禛就出来了。
“王爷。”
胤禛点头。
乌拉那拉敏柔关心地说道:
“妾身来看看妹妹,弘晖不在了,妾身怕她受不住。”
胤禛摇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她现在情绪不稳,别去打扰她,免得伤到你和孩子。”
乌拉那拉敏柔心里一惊,她不知道宜修做了什么,但,安全重要,她点头道:
“妾身听王爷的,只是妾身是弘晖的嫡母,总该尽一份心意,
青墨,你留在东院帮忙布置灵堂,不管侧福晋需要什么,你直接去库房取用即可。“
青墨:“是,奴婢遵命。”
胤禛沉默地一路走走停停。
他知道这孩子长不大,只是,他没想到弘晖走得这么早。
他甚至还没听弘晖叫他过一声阿玛。
曾经他怕因感情过深,造成日后离别的悲痛,所以他对弘晖一直避而不见。
今日才发现,血脉相连的父子之情,并不会因为不见面而有所减轻。
他欠弘晖的,已经无法弥补,唯一能做的,便是请高僧为弘晖做一场法事。
保佑他来生能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喜乐,富贵无忧。
乌拉那拉敏柔跟在胤禛身后,默默陪伴。
等到了前院大门处,胤禛才道:
“我无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眼下青黑,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平安将咱们的孩子生下来。“
乌拉那拉敏柔点点头,
”王爷节哀,弘晖在天有灵,恐怕也不愿见爷为他伤神。“
胤禛挥了挥手。
乌拉那拉敏柔行了一个礼,而后转身离开。
书房内。
胤禛数次提笔,想要为弘晖画像,却怎么也想不起弘晖的样子。
他只记得前年弘晖满月时,那满身扎着银针的样子,小小一个,连脸都看不清。
胤禛将脸埋进手心里,久久不愿抬头。
他不是个好阿玛……
他曾那么厌恶额娘对他的冷漠,可他竟然对自己的儿子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样的认知,让胤禛无法直视自己,更无法面对宜修。
……
胤禛离开后,宜修终于将怀中的孩子放下,她似乎恢复了平静。
帮弘晖换好衣服后,宜修抱着他的尸体放到灵堂之上。
此时青墨早已离去,东院大门紧闭。
因为弘晖是幼年夭折,所以府中不举办丧礼,他灵前供奉的炉子只有宜修主仆为他续香。
宜修不吃不喝,日夜守在灵堂前为弘晖烧纸钱诵经。
“主子,四天了,吃点东西吧?熬坏了身子阿哥会伤心的。”
临冬第六次端上热粥。
“弘晖已经死了。”
宜修面无表情道。
在弘晖失去呼吸后,她就清楚地知道,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如果她真的疯了那该多好啊。
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用管,无忧无虑,无知无觉地过一辈子。
不用承受这样的剜心之痛。
她多希望那晚的雷霆直接将她劈死,让她跟弘晖融化在一块儿,母子连心。
她真想学苗佳氏,一了百了。
可是,如果不是姐姐当初给弘晖下毒,弘晖的身体何至于如此虚弱,仅仅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姐姐却能开开心心地怀上孩子?!
剪秋看着摇摇欲坠的宜修,终于忍不住,将苗太医临走前说的话讲给宜修听。
宜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说?弘晖不是病死的?!”
剪秋红着眼眶道:
“阿哥虽一直身子弱,可是府医都说能养好,
阿哥生病前一天还能跑能跳,跟主子说说笑笑,怎么突然就病重昏迷了呢?其中一定有问题!
阿哥死得不明不白,还请主子保重身体,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阿哥在天之灵!”
宜修愤怒得目眦尽裂,她看向正院的方向,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除了她,还有谁会将我弘晖置之死地!”
临冬适时端上白粥劝道:
“主子,阿哥大仇未报,您不能先倒下啊。”
“你说的对!“
宜修端过碗,仰头将碗里的清粥喝个干净。
她要好好的,好好地,她要乌拉那拉敏柔也尝尝她今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