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更深露重。
秋月躺在床上,听着耳旁传来细细的呼吸声,没有一点睡意。她心里愁的厉害,家徒四壁,父母双亡,留下她们三姐弟,几亩薄田,可怎么过活?
李家在村中本算得上中等人家,祖父李成跟人跑行商赚了点银钱,回到李家村买了十亩田地,把独子李青也送去学了几个字。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先说父亲李青,他因识字能写会算,在镇上酒楼给人当账房,那天有几个无赖懒汉去吃酒,不知怎的打了起来,李青去拉架,被人一凳子从头砸下,当场一命呜呼。
那几个无赖子也被打入监牢,但那几人家里一文不赔,直言家里无钱让他们以命抵命。
钱氏四处奔走,想让那几家人良心发现,多少赔点银钱好给李青办场丧事,谁知反被奚落一通,更有污言秽语相激,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经过这些?当场便被气倒了。
消息传回村里,秋月三姐弟吓了个魂飞魄散,啼哭不已。
最后还是族老出面把钱氏带回了家。自此每天寻医问药,银钱流水般花了出去,又陆续卖了几亩地,拖了一年多,还是没见好,家中渐渐困难起来。
钱氏便不肯再去抓药,日夜忧心啼哭,没熬过夏天就这么去了。
丢下三个年幼的孩子,秋月是大姐,也不过才十二岁,钱氏丧事还是村中族人帮忙,又卖了一亩地,买了副薄棺把钱氏安葬了。
秋月想着家中接二连三的祸事,忍不住哭了起来,妹妹在身边躺着,不敢哭出声来,用被子捂住嘴,无声的流着眼泪。
她是长姐,以后就要担负起抚养弟妹的责任,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的彷徨不比弟妹少,如果她表露出来,也只能加深他们惶恐罢了。
如果她立不起来,她们这一家子也就完了。
晨光熹微,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地上,犹如点点银光,煞是好看。
这崭新的太阳扑面而来,驱散了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夜,散落在人身上的温暖,足够让人生出勇气,面对未知的未来。
秋月先去厨房烧火熬粥,简单洗漱一下,便拿起扁担去村中的水井挑水。
挑第一担水回来时粥刚刚烧开,她拿勺子搅了搅粥底,把柴火撤出一根来,留了一根小的在里面慢慢熬着。
等水缸挑满粥也熬好了,这时天已大亮,
走进房间,床上那小人还在沉睡,秋月走上前轻轻的拍拍那坨隆起。“秋兰,秋兰,起床吃早饭了”。连叫了几声,小家伙才嗯唔一声张开眼睛,她软乎乎的喊了声:“姐姐”。秋月把她抱起身,给她穿上衣裳,道:“自己洗漱行吗?”,秋兰点点小脑袋:“可以”。
秋月把她抱到水缸前,给她舀了半盆子水,小家伙撅着小屁股,用小手捧着水往脸上浇,秋月看的好笑,也不纠正她。
正看着身后传来响声,转头看到秋星走过来,说道:“秋兰会自己洗脸了哦,好厉害。”
秋兰噗噗的吐着水,骄傲的抬着小脸,秋月拿布巾给她擦了脸,对秋星说道:“赶紧洗漱吃早饭”,
吃过早饭,让秋星看着秋兰,秋月就下地去了,那三亩地种了稻谷,再拔一次草等上二十来天就能割了。
秋月把裤脚扎好,用布把头脸包起来,她人小,弯腰的时候总是被稻禾割伤。
拔了两刻钟,秋星带着秋兰来了,秋月道:“怎么了?”,秋星说:“我也来拔草,秋兰自己玩就行。”
秋月想了想,也默许了,秋星今年八岁,也能帮忙干些活,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很多事也该学着做起来了。
姐弟俩忙活一上午,拔了一亩地,剩下那两亩下午也能收拾完。
秋月擦了擦汗,道:“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来。”
秋兰在一棵小树下睡着了,晒的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捏了根狗尾巴草。
秋月赶紧上去叫醒,刚才没注意到,中了暑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家再也经不住一点变故了。
三姐弟收拾东西往家中走去,路上遇到人有些避讳的远远躲开了,仿佛走近一点就会沾染到霉气,家里也会死人一样。
也有几个不忌讳的打了两声招呼,秋兰还小不懂,秋星却是眼睛红了,秋月摸摸他的头,却也不知怎么安慰。
地里的草拔完,秋月又把屋后两块荒地翻了。
荒地贫瘠,她拿布巾包住口鼻,把便池里的粪便掏上来。
恶臭还是透过布巾冲进鼻腔,秋月干呕了几次。
把粪便混着草木灰,晒干后用板子碾碎撒在地里。
种上豆子,挑了水薄薄的淋了一层。
被人看到了,笑话她:“爱干净的很,掏肥还捂着口鼻,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秋月浑然不觉,又把家里的菜地种满。秋星跟在身后,嘴唇抿得紧紧的,尽力帮姐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们家地不多,现在的活也不算重,等夏收时才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