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暗了,出来时没带灯,秋月深一脚浅一脚一脚的,往杨林家走去。
丫环把汤婆子放到刘氏被窝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忧道:“小姐,天都黑了,那杨大嫂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氏逗着女儿玩,听她这么说,哼道:“能出什么事,说不定是没买到东西,自己回家去了。”
“不会吧?回去也不来说一声。”
“别瞧她平常是个好人,那不过是老爷在家,做出个样子来。”
丫环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婆子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给孩子洗屁股。
道:“外头起风了,刮得门呼啦直响。”
刘氏看着丫环,笑道:“看吧,定是风雪太大,她自个回去了。”
丫环道:“回去了也好,别冻出病来,到时候找咱们麻烦。”
婆子给孩子擦洗干净,端着水出去倒。
过了没多一会,忽然带着秋月进来,道:“太太,原来是杨大嫂子在外头敲门,我以为是风刮的,真是对不住。”
刘氏很惊讶,她竟然没回去?
秋月此时,已经冻得嘴唇青紫,她心里也隐约有些后悔。
刘氏又不是等着东西救命,怎么就眼巴巴的跑去寻了来。
秋月抖着嗓音说道:“外头没有梅子卖,我去秋兰那边寻了一些,你先吃着吧。”
丫环过意不去,想拉着秋月坐下,触手一片冰冷。
她连忙给刘氏使了个眼色。
刘氏笑道:“嫂子,谢谢你,天这么冷,难为你替我到处奔波。”
说着,她把汤婆子拿出来,塞到秋月怀里,又让丫环去煮姜汤。
秋月抱着汤婆子,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丫环的姜汤也端来了,秋月趁热把姜汤喝完,道“天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们几个女人在家,记得把门窗关紧。”
“是,嫂子。”刘氏恭顺答道,又让丫环拿灯笼,送秋月回去。
刚出了门口,就见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的向她们走来。
秋月还觑着眼看,丫环已经笑道:“杨家大哥来了,大嫂子正好要回去呢。”
原来是杨树见她这时候还未回去,提着灯笼过来接。
秋月笑道:“那里就用来接,我自己就能回去。”
杨树笑笑,没说话。
秋月转头对丫环道:“你回去吧,好生照顾太太。”
“是。”丫环提着灯笼,直等他们两个走没影了,才转身回去。
刘氏在屋里,已经卸下钗环。
丫环心里有些不安,道:“小姐,刚才我碰到杨大嫂的手,冷得跟死人一样,不会有事吧?”
刘氏微皱着眉,道:“能有什么事,左不过受些风寒。”说着,让丫环拿出白天做的小衣裳,打算再缝几针就睡觉。
秋月回到家,特意烧些热水泡脚。
谁知睡到半夜,身上就烧得滚烫。
人也迷迷糊糊的,杨树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一概不知。
到天亮时,醒过来一会儿,闻到满屋的药香。
她还懵懂的问:“怎么了。”
杨树道:“没什么,你昨晚着了点寒气,喝完两剂药就没事了。”
秋月才恍惚想起,昨晚回来确实有些冷。
等喝了一碗药,她又昏睡过去。
杨树喂她吃了药,让曦儿和淑贞好生照顾着,自己出去开铺子。
秋月这一病,就病到年三十。
期间刘氏也有过来探望,还送来一支人参。
并十分愧疚,道:“大嫂都是为了我,才病成这样的,是我对不起她。”
说着落下泪来,哭得十分伤心,
她如此行状,又送来人参,杨树也不好苛责她,反而道:“你嫂子本来就是身子弱,不怪你。”
刘氏还是十分难过,要留下给秋月侍疾。
她现在怀着孩子,谁敢劳动她。
好说歹说,才劝回去了。
回到家,刘氏直勾勾的盯着丫环,发狠说道:“那天的事,你给我烂到肚子里,谁也不许说一个字。”
就是她不说,丫环也不敢透露半个字。
要是被姑爷知道了,从刘氏到她们做奴婢的,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刘氏心中十分懊恼,她也不是心肠歹毒之人,只不过是趁着杨林不在,捉弄了秋月一下。
谁知她这么禁不起逗,一下子就病了。
又死心眼,天冷不知道回家。
这件事的十分错,秋月就错了八九分,她刘春梅不过错了一二分而已。
这么想着,刘氏心里松快许多,她让丫环每日过去探望。
寻医问药,十分尽心。
年初一那天,还特意送了只羊腿过来,说羊肉滋补,大嫂吃了正好。
可怜秋月病时好时坏,哪里吃得下荤腥,能吞下些米汤就不错了。
年初二时,秋兰带着孩子们过来拜年。
见秋月这样,气得当即要打上门去,赏刘氏几个耳光。
秋月拦住她,道:“别去惹事,是我自己没注意,怨不得别人。”
这几年来,她的身体比往常好了许多,一直没怎么生病。
她就疏忽了,大夫来把脉,说她本就沉痼积痗,这次被风寒一激,便病得一发不可收拾。
秋兰气道:“也只有你这死心眼,别人说什么就去做,要是旁人,谁肯理她。”
秋月叹气道:“一家人同气连枝,现在小叔不在,我总不能放任不管。”
秋兰听了,只得无可奈何道:“就算要管,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一时没想那么多,下次不会了。”
这时候,秋月看着精神挺好,也能喝些米汤下肚。
连着几日,不时的有亲戚上门拜年探望,来来去去,不知怎么的,病又重起来。
半夜痰塞瘀堵,咳得肺疼。
林大娘来看女儿,顺道拜年。见秋月这样,在屋里悄悄同淑贞说道:“你婆婆不会是得了肺痨吧?”
淑贞连忙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您别胡说,她是感染了风寒。本来快好了,这几日来探望的人多,进进出出的,把风带进来,才又病重。”
林大娘叹一口气,道:“女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要不然就算考上了,也得在家丁忧三年。”
淑贞皱着眉头,道:“娘,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要是被人听到,我也没法在这家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