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瞬间安静起来,林之禾急促的呼吸,和被林之禾从地上拂起的灰尘,都变得十分的清晰。
那灰尘升到空中,又缓缓的落在地上,落在林之禾的身上。
刘江表情有些奇怪。
他盯着林之禾,像是蟒蛇盯着即将被他绞杀的猎物,慢慢的吐出一句:“你打听柳黎做什么?”
林之禾是等待绞杀的猎物。她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头脑一片白,“你认识他”
这一句终于不再是疑问,而且肯定。
“你认得他,他过得好吗?他…”林之禾忍不住哽咽。
害怕。像她在无数个夜里魂牵梦绕在噩梦中惊醒,然后一整夜的睡不着,害怕的不能自已。
她怕林之禾难为柳黎,毕竟他们之间一直有着前仇旧恨,是柳黎始终不肯开口的往事。
那个女人那么刁钻任性,要是真的为难柳黎,大夏朝连一个帮他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林之禾的心就忍不住痛。
她一直克制自己,拼命的抑制自己的想法,让自己不要想柳黎,脑子就是不听使唤。
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林之禾就再也控制不住。
开始是整晚整晚的想,毫无睡意,到最后不得不依靠安眠药。
柳黎,那是她的柳黎啊…
林之禾眼睛里涌出了泪花,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看着刘江,“你告诉我,柳黎怎么样了?”
“你都穿越到这里了,还不肯放过柳黎吗?”刘江冷冷的声音传来,让这间破屋子更冷。
“我…”
“我只是想问问柳黎过得好不好”
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像雨珠一样接连不断的滴在身上,很快衣襟都湿了。
她双手覆在刘江肩膀上,忍不住的哭,出口的话模模糊糊,都比不上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求求你了,告诉我柳黎怎么样了,求求你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林之禾,刘江十分的惊讶,无措的看向秦天师,眼里的寒意都渐渐褪去,换上了不解。
这林之禾怎么会这么在乎柳黎…
“无量天尊”秦道长终于从椅子动了动,扶起林之禾。
“这位善信,别哭了。”
“别哭了!”
秦道长又提高了音量,林之禾自然无动于衷。
她很想停下来,可是眼泪也不听她的使唤,依旧噼里啪啦的掉下去。
像是要把这这段时间的情绪都宣泄出来,对柳黎的思念,对柳黎未来的恐惧,还有不能掌控局面的苍白。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去寝室的阳台上透风。时常会有几颗星星闪耀在天空上。
柳黎就好像星星。给她一个梦幻的梦,梦醒了,星星依旧遥远的挂在天上,她坐在人间两两相望。
要真是星星就好,起码还能看两眼。
想到这里,林之禾哭得更加伤心,“柳黎…我的柳黎…”
眼前再次一片空白,她好像看见柳黎了。
好吵。
喧杂的声音,难闻的气味,还有…
林之禾费力的睁开眼皮,却只看见一个残破的屋顶,以及从屋顶缝透出来的满天星。
最近晕的次数太多,林之禾已经能够非常熟练的捋剧情了。
她记得她被刘江带到了清微山上,刘江要找天师道长,然后怎么来着…
对,刘江认识柳黎!
林之禾想到这里一下子坐起身,直接下地到屋外去找人。
外面漆黑一片,一点亮光都没有。
远处隐隐的有跳动的光点。
林之禾沿着火光的指引,一步步走向光源。越走越近时,还能听见奇怪的喘息声,声音很大。
怪怪怪怪怪兽?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白天的那只狗,在粗声的喘气,而光源,是刘江拢起的火堆。
拜托,需要这么原始吗?这里是清微山还是周口店?怎么一下子回到了钻木取火的年代了?
刘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走过来,只呆愣的摆弄着手里着了一半的木棍,直勾勾的看着火堆。
林之禾故意把脚步声弄的很大,特意走在枯树叶和树枝上,借机提醒刘江。
但刘江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还是被掏空了心的木头桩子,没有灵魂,就往那里一戳。
她越走越近,在刘江旁边找了一块树叶多的地方坐下,距离不近,却可以看见刘江脸上的表情。
是一片的麻木。即使离火堆那么近,嘴唇也是苍白的两片,没有一点红润的颜色。
脸上的苍白更是没法形容,半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红彤彤的,另外照不到的半张脸则是死白,不仅仅没有血气,简直要没有人气。
有些害怕这样的刘江,林之禾只能又往外挪了挪,故意咳嗽了一声,“在这里烤火呢”
刘江终于像看见了她一样,把脑袋机械的转了一个弧度转向她,如同一个机器人。
林之禾咽了一下口水。她挺害怕这样的刘江的,前几次突然发疯,现在虽然像一个僵尸,但是也不排除再发疯的可能性。
再往死里掐她,那连一个拉架的人都没有,还可以顺着这火堆里一推,直接火烧成灰,连证据都没有了…
她害怕的打了一个寒颤,却依旧坐在他旁边。
“我…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柳黎的下落,你可以告诉我吗?”
林之禾话讲的十分的真诚,祈求的态度十分的端正,“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行”
“但是不能再进复魄阵了。”林之禾赶紧补充。
机器人终于苏醒,眼神也不再空洞,聚焦在林之禾的脸上,脸色依旧的苍白,“你跟柳黎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林之禾一愣,她跟柳黎什么关系…
“他是我宫里的大太监。”林之禾思绪随着悠长的声音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王朝。
“你肯定听说过我,要不然也不会让我进复魄阵。”林之禾看了看刘江,期待着他的反应。
他没有反应,整个人都愣愣的,眼睛似乎是落在林之禾的脸上,又好像飘向远方,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她的话。
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林之禾都选择继续讲下去。
“我是林之禾,林府的三小姐,我大姐是燕国公的夫人,二姐是成王妃,我是当朝宸贵妃”
刘江眼神依旧木讷,毫无反应。
“哦,对了,我膝下还有一个儿子,排行老五,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当上皇上。”
刘江突然有了反应。他双眼有了神奕,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微微的颤抖。
“五皇子?你说的是五皇子?”他声音颤抖着,大手抓着林之禾的胳膊,却只是虚虚的放在上边,没有丝毫的力气。
刘江整个人开始痉挛,身体不断的颤抖,脸上也五官错乱,像是要爆发的丧尸一样。
“你没事吧?”林之禾问出了一句名人名言。
“你怎么对五皇子真的激动?你该不会是…”
她捂住嘴巴,同样的不可置信,“你该不会是临平吧!”
这个猜测完全站的住。林之禾在心里给自己肯定,要不然说不通刘江为什么会对五皇子产生这么激动的情绪。
“你说五皇子是你的儿子?”刘江依旧执着于五皇子,丝毫不理会林之禾的猜测。
不知所措的林之禾只能配合他,点了点头。
“你的封号是什么?”刘江眼角的泪默默的滑落。
“我刚刚说过了呀,是宸。”林之禾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问一个封号也能哭起来。
他乡遇故知?不能啊,他早就知道林之禾的身份,要哭也不会今天才哭啊。
“内务府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封号?”
还不等林之禾回答,刘江的眼神锁着她,吓得她一动不敢动,瑟缩在火堆前。
“为什么!”刘江问得极其急促,十分渴望听到答案。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林之禾努力的回想,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在翻腾的脑海中截取关于封妃的回忆。
“当时好像是内务府选了几个字,柳黎从其中选了‘宸’,为什么叫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刘江眼睛里映衬着火光,一跳一跳的,整个人似乎又重新恢复了生气。
“你还记得柳黎给小桃红编的花环吗?”
林之禾狐疑的看着刘江,“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柳黎是用什么花编的吗?”
林之禾完全摸不到头脑。她不知道对话为什么会以这么奇怪的走向,不明白刘江为什么在纠结于花环。
“就是很普通的野花,田地里都有。”
刘江锲而不舍的追问,眼神无比的虔诚与认真,“叫什么名字?”
“就是野花,紫色的白色的,田地里应该随处可见。”
刘江突然抱住林之禾,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不断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林之禾刚想要挣脱出来,可是刘江的泪却滴在她的脖子上,像是热气蒸腾着她的脖子。
“你…”
她想对刘江说“住手”,可是情绪会传染,刘江的悲怆和伤心也传染给了她,她突然想任柳黎这样抱着她,用这种过于亲密的方式。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宸这个字不是内务府给你选的,是我送到内务府的,是我给你选的。”
“我编的花叫长生花,夏朝的习俗是女子成年礼上要摘一束长生花放在床头,寓意长生,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经历过其他女孩子的成年礼”
刘江一边抱着林之禾,一边娓娓道来,和着他的眼泪。
这次换林之禾麻木。她脑子里浮现出一种荒诞的猜测,却又不敢诉之于口。
“你选的…你选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