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轻不重,却足以表达沈庄的态度和立场。
沈归灵、沈兰曦、沈清予三人还算淡定,早在这件事发生时他们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诚如沈清予所说,沈家人护短,今天就算是沈家一条狗被欺负了沈家都不会坐视不管,何况还是老爷子偏心到嗓子眼的小癫子?
傅绥尔也是一脸高兴,虽然她也猜到沈庄不会责怪,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撑腰还是万万没想到,傅绥尔真心为姜花衫感到开心。
桌上唯有沈眠枝,脸色苍白难看,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因为畏惧沈庄忍了回去。
沈让坐在老爷子右侧,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扫过沈眠枝时满心无奈,只得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善良过头了。
姜花衫站起身,挨着老爷子坐下,“爷爷。”
沈庄点头,亲自夹了一个汤包放进她的碗中,随即笑容和善看向其他人,“都吃吧,自己家里不用拘束。”
虽然沈庄这么说,但孩子们不会真的放飞,各自慢条斯理进食。沈庄偶尔会给一旁的沈执使眼色,沈执每次都能精准体会,恰到好处给桌上的少爷小姐们布菜。
沈庄上了年纪后晚餐基本都吃的很少,但今晚情况特殊,他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放下筷子。
长者放筷,其余人也立马停止进食。
“好了,吃完了就去主厅,爷爷有话问你们。”
沈装拄着拐杖起身,拍了拍姜花衫的手背,示意她跟着。
横厅摆着一套全手工定制的牛皮沙发,沈庄不喜欢软体填充物,便让人把沁园的玫瑰椅搬进了主厅。
沈让扶着老爷子入座,目光在沈眠枝脸上停留了片刻,小声道:“爸,我出去逛逛?”
沈庄摆摆手,“去吧。”
少年们入座,与之前一样四分五裂占据一角。
沈庄双手拄着拐杖,大拇指细细摩挲着龙口里的檀珠。
他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姜花衫,“杉杉,你在育才受了很多委屈吗?”
姜花衫微愣,她原以为爷爷会先问她今天事情的原委。
果然,不爱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真正爱你的人,即使知道你犯了错也只关心你有没有受委屈没?
姜花衫不知道的是,下午沈庄就已经看过沈归灵从学校拷贝回来的监控视频了。
视频里清楚显示,姜花衫是被两个女生推着拖进女厕所的,并且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她们又故技重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把姜花衫拖进楼道,
仅仅看到这些,沈庄就已经怒不可遏了,没想到傅潇潇后面竟然还拿了刀,老爷子当场震怒,是得摔了一只最爱的官窑宋盏。但这依旧不解气,最后又拿着拐杖对着沈清予敲了一棍才算完事。
沈兰曦和沈归灵刚刚入学,所以老爷子怪不上,但沈清予一直在育才竟然任由姜花衫被人欺负了整整三年,这是老爷子万万不能忍的。
斜靠在沙发的少年懒懒摸了摸后背,老头子下了狠手,他这背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
沈清予倒不生气老爷子发作他,因为亲眼目睹了那群小丫头片子的手段后,他大概也能猜到姜花衫之前在学校过得有多艰难。
育才可不是如表面宣传的圣人之地,这里就是名利圈食物链的缩影,他只是不屑玩那些恶劣的游戏,并不代表他不懂。
同样,沈兰曦在向老爷子汇报情况时顺道也看了视频,到他的关注点与沈庄和沈清予都不同,他惊讶于姜花衫扬起嘴角刺向自己的决绝,看似无厘头的癫狂报复,又何尝不是被欺压三年的决地反击?
就算沈兰曦不想认可,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反击地漂亮。
沈归灵就更不用说了,他把视频带回来美其名曰是对付傅家的证据,可真正要对付傅家,一段视频又算什么?
老爷子的态度才是解决问题关键所在。
他看过姜花衫制造的凶案现场,这不仅仅只是恶作剧,她明显是要摧毁傅潇潇。
所以,沈归灵猜测,她和傅潇潇之间绝对不仅仅是压迫和被压迫那么简单。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打算深究,因为做到这一步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老爷子已经对他很满意了。
三人心思各异,不约而同抬眸看向姜花衫。
而姜花衫此刻却因为沈庄一句简单的关心,陷进了情绪的拉扯中…
她委屈吗?
应该委屈吧,因为不仅仅是初到育才的三年,之后的每一年她都委屈。
当初沈清予一句‘我们不熟,别沾边’,她就被全班孤立。为了能快速融进集体,她像狗一样舔了傅潇潇六年。
这期间,方眉从没教过她什么是尊严,她卑躬屈膝给那些少爷小姐当狗,甚至替傅潇潇背下名誉尽毁的黑锅,可她们还是不把她当回事。
她原为就算臭味相投,她和傅潇潇勉强也算朋友,她至少还有朋友。但事实却是给了她一记狠狠的耳光。
上一世,傅潇潇一直暗恋周宴珩,为了能跟周家联姻陷害了不少竞争者,但可笑的是傅潇潇处心积虑争到最后,周宴珩竟然看上了她。
傅潇潇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竟然在十八岁结业宴会找了一群外校的混混想毁了她的名声。
明明那个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名声了,傅潇潇却是连她最后一丝尊严都不给,妄图将她推向地狱。
所以,与其说是委屈,倒不如说是恨。
因为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原谅的,尤其是当她重走深渊之路,当她再一次面对妄图撕碎她童贞的罪犯,她当时的恨意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天知道,她当时握住傅潇潇的手时,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反手刺进她的心脏。
姜花衫不敢对沈庄坦诚她真正的想法,思忖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不,爷爷,我不委屈。”
对于方眉,她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委屈,但对于傅潇潇和育才里的一切,她没有。
因为她知道委屈无用,懦弱的情绪只会影响她下判决的速度和猎杀敌人的决心。
沈庄盯着她脸上的神情看了许久,缓缓点头,“好。那你愿意跟爷爷说说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吗?”
显然,如果姜花衫不愿意,沈庄也不会勉强。
姜花衫点头,一点儿都没有遮掩,如实把今天和傅潇潇发生的所有过节都详细说了一遍,情况基本与监控一致,只是又多了一段女厕所的故事。
“爷爷,我承认我早就知道傅潇潇的会报复我,我也是故意引她去楼道的,还有那个凶案现场也是我一早就计划好的。”
沈庄抬眸,有些意外她竟然这般直言不讳。
气氛一时间安静至极。
傅绥尔来拉了拉姜花衫的手,小声凑上前,“你傻啦?怎么这也说?”
见沈庄不语,傅绥尔担心姜花衫被罚,立马举手示意,“爷爷,还有我!我也早就知道计划,这件事是我和杉杉一起搞出来的。”
“……”
沈眠枝抬眸静静看着沈庄,她早就怀疑这一切是姜花衫提前布的局,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会提前准备那么多血浆。
现在真相大白,爷爷应该会惩罚她吧?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恶作剧,傅潇潇可能会有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由此也可以看出姜花衫本性有多恶毒。
冗长的沉默后,沈庄淡淡开口:“做的很好。”
老人哈哈大笑出声,“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孩子,我有沈庄的血性。”
话音一落,三个少年不约而同扯了扯嘴角,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适者生存的食物链游戏,当然要做主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