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结账!”
席君买用手抹了一下嘴巴。
“诶,来了!”
中年掌柜迅速的走过来道:“客官,一共十文钱。”
席君买从袖里掏出十二文钱,递给掌柜后,问道:“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个事。”
掌柜接过铜钱,心里美滋滋的,这又多赚了两文钱的赏钱,于是笑着说道:“郎君您问,我定会知无不言。”
“敢问掌柜,这里离修村大概还有多远?”
席君买连续一个多月的赶路,终于从白石城赶到了河东道绛州龙门县。
当时走的时候,二郎才刚刚拿下白石城,也不知道后面梁师都有没有为梁洛仁报仇而攻打白石城。
还有朝廷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动作。
“修村?”掌柜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修村不是刘员外家那边的村子吗。
于是点了点头道:“回郎君,这里修村只有十三十四里路,走路的话也就一个时辰,郎君骑马估计连半个时辰都要不了。”
席君买向掌柜道了个谢,翻身上马,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策马而去。
……
“儿啊,你快走!”
破旧房屋,一老妪躺在床上,正慌张的让跪在床前少年说道。
老妪头发蓬松花白,脸色蜡黄,颧骨突出,一看就是重病之人。
而跪在床前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身子骨架不小,最少比同龄大一圈,不过身体却是干瘦无比,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娘,我不走!”
少年只是把头撇向一边,倔强的说道:“那刘员外家的牛只是瞎了一只眼而已,又没有死,大不了我用工钱抵给他。”
老妪听了,叹了一口气,眼泪从眼睛中流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对她。
先是夫君薛轨被贬郁郁而终,留下妻儿寡母相依为命。
本想好好打理家里仅剩的两亩田地,把儿子养大,结果前年受寒染上了病,由于家中无钱财,这一拖,病没拖好,反而把身体给拖垮了。
后面陆陆续续的卖了一些田地,也请了郎中,吃了药,但不见好。
现在家里还剩下一亩地,老妪不敢再卖地,这病也就越拖越严重,到现在只能卧床不起。
面对死亡,老妪一点不怕,怕只怕自己走了,才九岁的儿子怎么办?
秋收后,家里一下子没活干了,儿子为了赚钱,跑去给隔壁村的刘员外家放牛。
只是刚放了不到俩月牛,儿子今日忽然回来,告知不小心用石子打瞎了一头牛的眼睛。
老妪大惊,顾不得病弱的身体,让儿子赶紧走。
那刘员外岂是易与之辈,不仅是十里八里出名的恶霸,而且贪财。
这牛瞎了一只眼,不管要赔多少钱,对于老妪来说,都是赔不起的。
最主要的是赔钱是一方面,万一对方为了出气,出手伤了儿子怎么办?
老妪连续咳了好几声,才开口劝道:“儿啊,你听娘的,赶紧走,如果那刘员外家来人,就晚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吆喝:“去把人给我找出来。”
老妪闻言脸色大惊,而少年则站起身来,护住床上的娘亲。
不多时,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一脚踢开房门,一把抓住少年就往外拖。
“放开我儿!”
老妪挣扎坐起身来想要去拉住少年,奈何没力气,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娘,娘!”少年看着从床上跌在地上的娘亲,想要反抗,只是被三四个大人架着手臂双腿,根本就反抗不了。
一路被拖到院中,两人才把少年丢在地上。
“伤了老爷的牛,你以为逃回家中就没事了?”院中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看着少年居高临下的说道:“老爷可怜你,好心让你帮着放牛,你就是这样放牛的?”
少年回头看了看堂屋门,没听见娘亲的声音,心里焦急不已,只是被几个家丁给拦着,又走不了,只好解释道:“张管家,我没想过要把牛的眼睛弄瞎,我只是对着树扔了一块石头,哪知石头弹回来,正好打中牛的眼睛……。”
“张管事,您放心,要赔多少钱,我都认,大不了用我的月钱抵牛眼睛的钱。”
张管事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小娃子,你知道老爷家一头牛值多少钱?十贯钱呐,你一月才五文钱的月钱,你放一辈子的牛都赔不起!”
“你……”
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县城牛市五六贯钱能买一头牛他还是知道,这张管事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十贯。
况且,自己只是不小心打瞎了一只牛眼而已,又不是打死了一头牛,为什么要赔一头牛的钱。
“不赔?”
张管事冷笑了一声,道:“如果拿不出钱来赔,你家不是还有一亩地吗?用地来抵也是可以的。”
说着,张管事用眼睛示意,旁边的几个家丁就准备去少年家中翻找地契。
“慢着!”
这地是自己跟娘亲活下去唯一的依靠,而且自家的地算不上肥沃,但也不差,最少也能卖上十五贯。
对方分明是用伤牛之事来强抢自家的地。
“怎么不愿意?”张管事看了一眼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用地来抵也行,你打瞎了牛的一只眼,那我让人弄瞎你一只眼,这公平吧。”
张管事的话刚说完,拦在少年身边的几人就立马手脚并用,把少年摁在地上。
这小子虽然年少,但是力气大,一两个人还摁不住。
张管事从袖中掏出一根长针,向少年走去。
脑袋被人摁着,眼皮被人扒开,眼看张管事的长针就要扎向少年的右眼。
只听门口传来一声虚弱的喊声:“住手!地契我给!”
张管事这才露出笑容,收起长针,让人松开的少年。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便看到娘亲从内屋爬到堂屋门口。
少年一个箭步,冲到老妪身边,然后把她给扶着坐在地上。
“张管事,这地契,我给你。”
老妪拉了一下想要开口的少年,然后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从布袋中拿出一张叠了又叠发黄的纸张。
张管事示意让人从老妪手中拿过地契。
直到确认地契无误,张管事这才笑着说道:“既然你家愿意用地契来赔偿,这事就这么算了,少年郎,以后不管做什么事,不要再毛手毛脚的了哦,万一又出了什么问题,你拿什么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