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独自驱车来到莘华庭园,也是当初池挽高三时租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区。
他打开房门,空气中飘散着细小的灰尘颗粒。
自从刚回国那年他来过一次,这里便一直锁着,也没有安排人打扫过。
江执阔步走进书房,拉开书桌一侧的抽屉,一本厚厚的蓝皮日记本静静躺在里面。
日记本的封面和纸张颜色都带着年代感。
江执神情有些默然,许久才见他伸手缓缓拿起那本日记本。
取到东西江执没再久留,便又驱车离开。
江公馆。
江裕坐在沙发上看着经济新闻报纸,不时往大门口瞟一眼,像是在等着什么。
过了会儿,听到屋外传来动静。
“少爷。”听到声音出来迎接的佣人恭敬喊道。
江执微微点了点头,朝屋内走去。
江裕只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报纸上,慢悠悠道:“来了?”
江执在他对面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听说你今天流放了不少人?”江裕放下报纸,双腿交叠靠坐着。
语气中带着讥讽和质问的感觉。
江执勾唇,反问:“怎么,向你告状了?”
“先是把我拉下来养老,现在又大肆发配这些老员工,你就不怕被反噬。”江裕想到那时中计退位的狼狈就有气。
四年前江执一回国就听话的进入沐天集团工作,原本江裕还想着慢慢给这小子铺路的,结果他倒好直接把他爹的路给断了。
谁家董事长五十出头就退休了的啊?还是被退休。
憋屈!
江裕现在看着这臭小子就一身的气,“哼!”
江执对于他的不满毫不在意,讥笑道:“沐天这些年给他们的已经足够多了,但他们不思进取,贪婪无度,我没有直接把人赶走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话江裕倒是没法反驳,对着这些个老油条的秉性他多少还是清楚的。
只是今天下午实在被方伦那个老匹夫给烦到了,喋喋不休的哭诉自己当年对他对沐天的贡献。
哼,老家伙,真以为他不知道他们仗着职务以公谋私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也不干涉,毕竟我现在废人一个,没权没势。”江裕板着脸,不落话风,“但是做了就要有善后的能力。”
他又语气稀奇地问:“你今天来是干嘛?”
往年有江竞天在,两父子这才逢年过节能坐在一起,平时两人堪比两国领导难得一见。
“七月初,我要去梁城。需要你回沐天坐镇,下半年的所有项目我都处理好了,各个部门岗位也都安排好了人,你只需要……”
“你等等……你说什么?”江裕挥手打断他的话,一脸疑惑。
江执冷淡道:“你去暂代董事长位置。”
江裕被气笑,“暂代?”
他被气的站了起来,在沙发旁来回走了两步,回头,“你说暂代?呵,你可真知道怎么气死你老子。”
“我不去。”他又一屁股坐下,吹胡子瞪眼的像个老小孩,丝毫看不出曾是沐天集团董事长掌权人的威严。
江执沉默地看着他那一串动作。
在他注视的目光下,江裕这才想起他刚说要去哪儿,“你去梁城干嘛?那边项目不是都启动了,也安排了人去吗?一个小项目而已,值得你一个集团董事长一再跑去。”
江执简单地说着自己的目的,“我想继续注入资金对梁城进行再投资。那个地方无论是房产还是旅游,都有极大的潜力。”
江裕目光探究地看着他这个儿子,“投资就投资,你又不是没出过差,怎么以前没见你说要我去‘暂代’?”
他咬牙切齿地加重那个两个字。
江执目光坦荡,“我打算亲自做梁城的项目。”
江裕一愣,心中总有点疑惑,又说不清是什么。
“所以你是因为要走,才大刀阔斧的换血?把那些重要岗位都换成新人。”江裕突然反应过来,“合着我就是去做个镇场子的吉祥物?”
“你这么想也行。”江执扬眉,“小事周元期会自己决定,大事……实在需要的话我可以回来一趟。”
这么一看,确实只是需要一个镇守的吉祥物。
“呵!”江裕冷笑,他就知道。
但是作为商人,哪怕是自己儿子他也不想打白工,亏本的事他可不干,“所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找到一本她的日记本。”江执拿起进门时就被他随手扔在茶桌上的日记本。
江裕一愣,不解:“什么?”
他疑惑的接过,“这什么东西?”一本还带着密码锁的本子?
江执语气微冷,眼中透着一抹讥讽,“密码是0715。”
江裕按照他说的密码拨动数字,密码解开,翻开第一页就惊喜地怔住。
他看着记忆里熟悉的字迹,还有上面写的名字,语气带着欣喜,“这是你妈妈写的日记?你哪儿找到的?”
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他小心地翻阅着微微泛黄的纸张。
突然就想起了0715这四个密码数字。
这不是秦明允的生日日期吗!
江裕心中一哽,弯起的嘴角渐渐拉直,他一页一页认真地看着。
江执安静的喝着茶,对于江裕表情的变化他并不意外。
日记里的内容他早就都看完了,他曾经的耿耿于怀和对这个作为他母亲的女人的爱恨也随着日记的内容都烟消云散了。
曾经他想过会不会有什么原因或者苦衷才让她选择了去救秦南阳,看完日记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缺爱才会为她开脱。
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们父子罢了。
江裕忍着酸意和怒意翻看着一篇篇日记,连江执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直到凌晨深夜才将所有看完,而他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深深地悲凉中,无力的靠坐在沙发里。
厚厚的日记本里记录的都是慕妍对竹马秦明允从小到大的爱慕,哪怕是后来她被秦家退婚抛弃,哪怕她嫁给了他江裕,也依旧惦念着早就娶妻生子的昔日恋人前未婚夫。
“呵!”空荡的客厅里,一道冷笑响起。
几百篇的日记里,‘江裕’这个名字只出现过一次。
江裕将日记本重重的砸在地上,带着眼纹的眼尾泛着浅浅的红色,眼底都是自嘲和悲伤。
“阿执呀,你可真是给你爸送了个好礼物啊。”他喃道。
曾经的暗恋,后来的得偿所愿,以及至今的眷念,原来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