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哀家一生都能逢凶化吉,靠的是老天的庇佑,其实也不全是。
很多时候,逢凶化吉靠的是自己。
就比如当时的太子妃上官贞云,给哀家暗中投毒,你是怎么看的?”
“上官贞云没有生出皇子,所以为了保住她的太子妃之位,不惜对太后您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不妨再大胆想想。”
“啊!?那不然……谁会想要您腹中胎儿之命?难不成!?”柳梦遥震惊地望着太后。
“没错,你应该猜到答案了。若不这样,上官贞云会用更残忍的手段直接杀死哀家,哀家也是逼不得已,为了自保,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天呐……”柳梦遥听得心惊肉跳,敢给自己下毒的人,是何等的手腕。
“再比如,天玺天子旧毒复发,当真是他曾在哀家肚子里染上的牵机毒吗?”
“难道这又是……”
“一旦哀家这傻儿子掌权,那压根不用北水人来打,他自己就先把南音给葬送了。
为保社稷,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皇室们说是哀家篡夺了皇权,岂不知如果没有哀家,那连整个南音都没有了,还谈何皇权!”
这个版本的天琴太后和南香所说的截然不同,柳梦遥知道这是太后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太后现在将这些秘密告诉她,可见有多么信任她!
太后语重心长:“孩子,真正的救世主,都是一半君子一半小人。记住,要有菩萨心肠,也要有雷霆手段。”
太后这后半截话,有栽培柳梦遥的意味。
柳梦遥是吃洋餐长大的,有话就说,从不憋着:
“太后的手段令我折服,我也非常理解太后的难处,可是恕我愚钝,那我今后做人做事就不分善恶了吗?”
“善恶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在哀家看来,凡是对南音有利的,就是善举,凡是对南音不利的,便是恶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太后打断道:“看到那边的金属管没有?”
“看见了。”
“这些管子曾是天宫的供水管道,近日拆了一些下来,准备熔铸成琴管。你现在走过去,仔细看看那截管子里有什么,去吧。”
柳梦遥端起一盏烛灯,来到大殿的角落,弯下腰,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管子里到底有什么。
只听她登时惨叫一声,脸都吓绿了——堵在管子里的,竟是两团风化严重的动物干尸!
太后把茶水斟上:“不要怕,是一只老黄猫和一只大老鼠。”
柳梦遥缩回太后身边:“太吓人了,它们挤在一起,都已经风干成木柴了!”
“喝口茶,压压惊。”
“哦。”
“也许,在百年前的某一天,这对苦命的猫和鼠在错综复杂的天宫里展开了追逐,最后老鼠跑进了水管里,猫跟了进去。所以两具干尸仍保持着当初追逐的姿势。”
柳梦遥颤栗非常,心脏还在扑通震响。
“告诉哀家,管子里的那只老黄猫,你能将它分出善恶来吗?
若是站在替人捉捕老鼠的角度,它是善的;
但若是站在以大欺小、吞噬生命的角度,它则是恶的;
若站在捕鼠去喂养猫崽的角度,它又是善的;
若站在拆毁老鼠家庭的角度,它便是恶的。
由此可见,善恶是永无绝对的。”
“我似乎懂了,善恶是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而变化的,既然太后身处南音高位,那么便只管做于南音有利的事就对了,是不是?”
太后见柳梦遥一点就通,深感宽慰:“孺子可教也。”
“跟太后您在一起,时刻都能学到很多新认知。”
“毕竟哀家在这乱世沉浮百年有余,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只要你慢慢适应和学习这里的一切,哀家断言,以后你定会大有所成。”
这话把柳梦遥说得都不好意思了,她昨天还在北水要塞里勉强苟活,今天就在听南音太后在天宫之巅传道解惑了,人生起落如梦如幻,实在太不可思议!
柳梦遥激动地拎起茶壶,为太后斟满:“以后就由我来为您斟茶倒水吧。”
柳梦遥话中有话,意思是她完全接纳了这里的一切,不用明说,她已然将自己摆在了北水的对立面,站在了南音一方。
“喜欢这儿么?”太后还想再次确定一下。
“喜欢!”
“在天宫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哀家说,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包括这大慈院。”
“谢太后隆恩!”
“不过,与你一同进入浑天印里的那两名男子,你会挂念他们吗?”
“唉,想也没辙,他们俩似乎对北水非常忠心……我只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各有各的选择,那就得接受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一切结果吧。”
太后满意一笑:“很好,夜已深,你这就回去歇息吧,等休息好了,再来跟哀家聊聊北水城那边的事物,活到老学到老,哀家也想要开开眼界。”
“好的,太后您也尽快歇息,祝好梦。”说完,柳梦遥起身行礼告退。
“对了。”太后忽然想起一事,叫住柳梦遥:
“你有空的时候,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天宫侍卫作为贴身护卫,由你全权调遣,传信也好,跑腿也罢,你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柳梦遥一听这话立刻停下脚步,就差耳朵没竖起来了!
既然时机成熟得这么快,那还等个毛啊?
她决定主动去强取豪夺这幸福:“倒还真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天宫侍卫。”
“谁?”
“叫项什么来着……好像还是侍卫长。”
“项天戈?”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