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冷和卢卢失踪的消息传到了作战室里,叶焕堂如遭晴天霹雳,手脚冰凉,整个人像被夺了魂一般。
仇尊当即出动全军,从八个方向发起了大规模搜寻,大军找遍了整片季兰山森林,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她们。
殊不知,叶知冷的尸体已被抛入青澜江,漂出了结界。
为此红袖烟还特意写了一纸手书,绑于箭上射入北水军帐,信中明确告知,叶知冷是死于她之手,死前受尽折磨,尸体已漂出浑天印,叫叶焕堂快些去结界外和女儿团聚。
当叶焕堂看到这封信时,他不安的神态霎时变得平静下来,眼睛像是被掐灭了的烛火,黯淡无光,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仇尊气得一巴掌把桌子都掀翻了,况野更是有些失去理智,当场便要去云良阁寻仇。
然而正要出门的况野却被总枢江光北伸手拦住,只听江光北沉痛道:“先办军葬吧……”
北水总枢从不做错误的决定,因此各部门所有人都着军装,集中在寻龙场,于日落黄昏之时,为叶知冷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虽说小灾星军乐团没了团长柳梦遥,但大家却出奇的统一,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列队奏乐《亡音送魂》,队伍整齐,悼送亡人;
三支神枪队全体队员朝天鸣枪,以军人的方式祭奠军人;
军情组、军医组众人摆放鲜花,集体默哀。
按照惯例,接下来本该挑选一位军乐团之外的人,唱一首军乐之外的新歌,由全新的人唱全新的歌,意在祝贺亡灵能够投胎界外,获得新生。
但这道流程被况野中止了。
他直言道,叶知冷听不到歌声,但可以看见,为此他曾悄悄为叶知冷制作过一个视觉投射装置,本想在表白心意的时候用上,可惜一直没能勇敢地让叶知冷知晓,希望现在可以用在这里,以更合适的方式祭奠叶知冷。
大家都为况野的话感到惊讶与惋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仇尊看了看江光北,江光北又看了看叶焕堂,用眼神询问要不就按况野说的做?
叶焕堂木讷地点了点头。
仇尊一声令下:“上装置!”
只见况野从行军包里取出一台类似蜂窝的机器,上面密密麻麻有无数个小针孔。这台装置叫做「星海投射」。
星海投射是一种集束光粒投射器,每一个小孔里都能储存一段文字,并可以将这些文字映射到夜空中,使得整个宇宙都布满况野的心里话。
况野本想借此装置来表白,但现在,他将这些心里话都换成了在场每个人的签名,将他们的名字投射在无垠的夜幕之上,让这些姓名连成祭奠叶知冷的诗篇——每个名字,都是来自大家的追思,任凭岁月流转,始终熠熠生辉!
让浑天印内每一位仰望星空的人,都能感受到叶知冷那份超脱尘世的永恒宁静。
随着成千上万个名字的流转,上天似乎也受到了感动,一夜之间气温骤降,水面半凝,万木萧萧下,叶随风逝,零落一身秋。
况野哭着望向星空,每每在叶知冷面前,他反而变得像个哑巴,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轻易说出口,明明是百般想念,却不敢有丝毫表示。
但他不后悔没有对叶知冷表白,因为他觉得暗恋,也是一种很纯净的情愫。
从今往后,况野决心独自咀嚼着永别的苦涩,并以此寄托对叶知冷的思念和哀愁。
花竹水眉眼稍红,抽抽嗒嗒地哭个不停,她跟叶知冷友谊深挚,为此取来了叶知冷平时穿的军医大褂,埋入花丛里,意为衣冠冢,祭拜道:
“叶知冷给我感觉就像一朵路边瘦小的黄花,不动声色,寂寞清净。虽然她的精魂绽放在了大江彼岸,但刹那的芬芳,却得到万世流转……北水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叶焕堂抹眼挥泪:“如果冷儿的死,能让北水城同仇敌忾,那她的死是光荣的,从这个角度我为她感到高兴。”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止不住地联想到女儿在云良阁受尽折磨的样子,心中绞痛万分、痛不欲生。
这一夜,他乌发如银,年华暗换,脸上也布满了时光的深沟。
风生此刻正好在要塞,他也跟着嚎啕大哭,头上仿佛笼着一片愁云惨雨。
“好了……你就别哭了。”仇尊拍着风生的脑袋:“到位了到位了。”
岂知风生哭的哪里是叶知冷,而是卢卢!
他以为卢卢也被捉去了云良阁,受到像叶知冷那样的虐待,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他想着别看北水人平时对卢卢很好似的,但其实真到出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卢卢的死活!
看来他们对卢卢好只是表面上的逢场作戏,不过是听从北水总枢的命令而已,卢卢从来就没有真正融入过北水的大家庭!
北水人对卢卢漠不关心的态度,让风生心寒心凉,不禁预感到自己早晚也会如此。
至三更天,北水大军才缓缓回到要塞,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直接进作战室开会。
“叶知冷死得凄惨!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杀了红袖烟,为叶知冷报仇雪恨!”花师阳情绪甚是激动。
“花统察,您觉得拿红袖烟这个妓女的命来和叶知冷一换一,配吗?”
“仇司首的意思是?”
“那样是不能解叶司首心头之恨的……”
说到这都明白了,大家知道仇尊的一贯主张,因此三位队长叫仇司首尽管吩咐,还说他们三个的命都是叶司首救回来的,为了报答叶司首,死都可以。
见三位队长都想大干一场,仇尊借着这股势头干脆把话挑明,提出直闯南音主城,炸平天宫,拿对面全城来给叶知冷陪葬!
北水众人听罢士气高涨,赞同和起哄的声音似乎要掀翻天花板。
正在这士气沸腾时刻,叶焕堂却开口了,他恢复了以往那足智多谋的眼神,缓缓说出四个字:“时机未到。”
这句话瞬间使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仇尊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意思?叶司首您不想为女儿报仇吗?”
“事有蹊跷。”叶焕堂的回答依旧是四个字,他正在冷静思考当中。
“哪里蹊跷了?”
“红袖烟向来都是玩阴的,她杀了我女儿,还明着告知我,难道她就这么想被我寻仇?”
“那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清楚,或许我并不是她真正的目标?各位想想,她除了和我们有仇以外,还和谁结下过梁子?”
全场异口同声:“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