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朦胧中,钱君广在仆人的搀扶下踉跄走出了王乾书的私宅,现是深夜时分。他身体微摇,手下家奴伺候他上了一辆古朴考究的马车,车内铺着柔软的深色毛毯,几个梨花木暖炉柔和的熄着,为他驱散了晚风的冷意。车夫一声驱呼,马蹄声过,便朝着钱府的方向慢慢驶去。
夜幕下,马车轮轴转动的沉闷声,更添了几分荒凉。车灯摇摆,照亮了一路上泥土飞扬的道路和周围间或穿梭的人影。钱君广独自一人躺在马车内,正得意的想着女儿如今一朝攀高枝头,自己这待遇就上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如飞驰的幽灵划过长街,一位喘息急促的家奴匆忙拦截了回家的马车。马车陡然停下,那车夫翻身而下,手执火把,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兀的情形。
家奴气喘吁吁来到车窗前,窗帘被掀开之时,钱君广迷迷糊糊的眼睛与家奴突兀的神色对上,心里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家奴低声,带着颤抖,道:“大人,祸事…小姐她…她今夜在寺庙遭了不测,容颜…容颜已被毁,如今急需您回府处置!”
“什么?”钱君广酒意全无,如电击般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声音里充满着震惊与怒极,“秋水…她怎么了?!”
家奴急促回答:“小姐她…今日与夫人去白马寺礼佛,就留宿了佛寺…夜里被人袭击,这件事我们确信乃是…”
“谁?!谁做的?!”钱君广的言辞中燃烧着怒火,一腔悲愤让他从酒中立马清醒。
家奴依旧颤抖着,“传言…传言惹怒了赵家的人…”
钱君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扶着车窗,沉声道:“回府!速回府!”随即,他的视线在马车的阴影中变得冷厉,那经过的风景已变得模糊,刚刚王乾书的话在他脑中回响,这让他恍如落入冰窖,愤怒和错愕让他的内心如同惊涛拍岸。
家奴低下头,声音低哑,“遵命!”他转身飞速上马,下一刻,马车重启,行进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了许多。
当马车终于停在钱府大门外时,钱君广再也顾不得身为家主的矜持和仪态,匆忙跳下车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府中。
府内灯火通明,僮仆们神情肃穆,纷纷行礼后让开道路。钱君广的步伐沉重而迅捷,直奔女儿的闺房而去。一路上,他的心情如同乱麻,毁了脸还怎么入宫?那他多年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钱秋水的闺房的门缝隙中透出昏黄的灯光。屋中夫人的抚慰之声、钱秋水低声的哭泣,此起彼伏。门被缓缓推开,钱君广凝重的目光立即被床榻上的女儿吸引。
妆台上的铜镜里,医者与几位贴身的嬷嬷正紧张地给钱秋水的脸部包扎。女儿的一侧面貌被精细的绷带遮盖,只露出一只眼睛。那眼睛受到惊吓而愈加湛蓝,清澈中带着一丝茫然。
钱君广沉声问:“秋水,能告诉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父亲的声音,钱秋水轻轻扭过头,努力向他展现一抹脆弱的微笑,“父亲,孩儿…孩儿没事。”
钱君广握紧了拳头,走到床边,眼中尽是关切与愤怒,“谁这般狠心!”
钱秋水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怒气,又低头低声啜泣起来。
钱君广愤怒异常,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了。他放软声音说道:“秋水,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情由为父来处理。”
房间里弥漫着药材和熏香的气味,钱君广愤怒的走出钱秋水的房间。
原本晴朗的夜晚,突然开始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芭蕉的声音清澈且急促,夜透着一丝凉意。钱君广的身影在书房的灯火中愈发显得孤独。书房内部装潢考究,书架上摆满了四书五经,沉香悬挂,笔墨纸砚整齐摆放。
他一步步走向书案,推开窗格,让夜风和细雨搅动了室内的寂静,却不能搅乱他心头翻腾的怒海。桌上,烛光跳动,把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书壁上,仿佛证明着他翻滚的内心。
他沉默片刻,终于落座于案前,双手支颐,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这是对钱家的警告。
砰然声中,他重重地放下一块雕龙四宝砚。墨块沉入砚池,搅动着水面的静谧。他沉思后抓起笔,点墨之际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没过多久他唤来家奴盛德,一个中等身材,面容坚毅的男子。
盛德躬身而立,眼神里透露出忠诚。钱君广缓缓开口,他的声音稳重,却不失焦急:“盛德,眼下之事关系到钱家的荣誉与未来,我需要你为家族做一件事,我别无选择,你去给徐斐送封信。”
钱君广将刚刚写好的信函用蜡封上,递给了盛德。
盛德接过信函,他收好信函。夜色的掩护下,他穿过后门,走向熟悉的方向。
穿越暗淡的林间小径,跨越嶙峋的石桥,盛德抵达了徐斐据点外围,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徐斐,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子,他的手中抓着一大块烤得通红、滴着油光的野猪肉,不时地撕下肉来,塞进嘴里,嚼着发出响亮的身影。火焰映照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纹理,让人看不清他是在享受还是在沉思。
旁边,一个粗陶酒壶被随意放置,每次吞下一大口肉后,徐斐便会拿起这个酒壶,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那种豪迈的样子仿佛在向整个山林宣告主权。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湿润了胡须,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偶尔用袖子粗略地擦拭一下。
周围的手下坐在一旁围着火堆,默默地看着徐斐吃喝,十分敬畏。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夜晚山间的冷风在空地上呼啸。
听说了盛德的到来,他的目光犀利且充满警惕。盛德一边向徐斐解释来意,一边将信函递上。徐斐拆开信封,目光在信件上快速扫过,脸上的表情从警惕转为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