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河不敢多耽搁,稍调整了下气息便返到门外,拿起地上的酒壶,关好铁栏门,又折回,给二人各灌了一小口酒。
唉,若之前自己喝了,不是大家都省力?
罗星河继续向前走,顺便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
由于路窄,那二人倒在地上又叠落在一起,便将整条路挡住了。
罗星河来来回回只能将二人的身子当踏板踩过。
那条蛇被甩在前面,虽然早死了,可罗星河瞧着也起一身鸡皮疙瘩,踮着脚尖从蛇旁经过。
很快来到另一扇铁栏门前。
视线穿过碗口宽间隙的铁栏,一个腥臭熏人的大坑隐隐出现在眼前。
罗星河取下石壁上的火把,伸出铁栏照亮,模糊的坑瞧得清晰一些。
坑顶其实只到罗星河的胸部,只是在铁栏门这边凿开一人宽的豁口,正好将门框上端扣在里面。
如此,这扇上贴顶下贴地的铁栏门犹如给下凹的坑开了一扇小天窗。
从门口望去,整个坑就像是个严实的壳子,包裹住里面所有的东西。
罗星河抬手摸摸铁栏旁看不出凿刻痕迹的石壁,心想,这应该都是天地生成的奇观吧,正常人凿个洞都费力,怎会凿出这么个壳子?
壳子下的坑不算大,形状不规则,火把映亮之处便是边缘,差不多占两间屋子的地,深度一人多高——不需要估测,因为坑里有人,站着的人头顶差不多快挨到坑沿。
还有人或趴、或躺、或靠着坑壁而坐。
发出呜哩哇啦声响的三个人正在争什么东西,来回拼命撕扯。
罗星河数了数,一共八个人,或静或动,姿态各异。
角落还散着几堆骨头似得东西。
这些人也有共同之处,他们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虽算不得骨瘦如柴,可一眼望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即便那三个吵着争抢的人,看似拼命,可脚上步伐虚空,带着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与其说三人是因争抢东西而扯来扯去,不如说是被他们各自的身子带着东倒西歪。
不,仔细分辨,其实有一人与众不同。
那人的衣衫相对来说完好一些,头发凌乱却没其他人长,身子骨看起来也更壮实一点。
此人独自坐在靠近铁栏的位置,原本低垂着头,觉察到光亮,抬眼向铁栏这边望过来。
火光映在罗星河的脸上。
那人看了个清楚,马上要起身。
可惜似乎腿脚不灵便,扶着坑壁勉强站起,整个身子还要倚靠坑壁支撑,才能站得稳些。
那人一手抚着自己肩下的位置,一手扶着坑壁艰难挪步。眼睛死死地盯着罗星河,“罗捕头?可是罗捕头?”
嗯?
这里囚禁的人还有认得他的?
不过听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啊。
罗星河将手中火把向那人晃晃,仔细瞧。
还有段距离,那人的头发又遮了半张脸,瞧不太清。
“你是谁啊?”罗星河问。
“我叫……侯刚……”那人朝罗星河挥了挥自己的手背。
“侯刚?”罗星河想想,“不认得。”
“冯青尧!罗捕头定然记得……冯青尧!”那人急道。
罗清河眯起眼,“冯青尧与你有何干系?”
“我就是冯青尧!”
“……”
罗星河先是诧异,转念反应过来,“你是假冒冯青尧的那个!”
难怪他觉得此人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在一鸣山庄的那座阁楼上听过。只是这人此刻身子不好,声音没了当初的劲道,又落了个悲惨,多少变了些腔调。
听罗星河揭破自己,侯刚兴奋地点头,“对,对!你们定是揭穿一鸣山庄的阴谋,才寻到这里!有救了,我有救了!”
这人也是没眼力,没瞧出自己此时也是个伤者,又刚耗了大劲儿,气色可没好到哪儿去。
不过,罗星河先不愿打破此人希望,用手中的两把钥匙分别试着打开铁栏上的锁,拉开铁门,身子又向前探了探。
挪到铁门下的侯刚急着朝罗星河伸手,想让他赶紧把自己拉上去。
罗星河蹲下身,“你先别急。我今日是来探情况,以一人之力带你走不安全。你身子又不好,若被发现更危险,还不如暂时呆在这里。”
侯刚却是焦急得很,“在这里根本不被当人看,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你已落得如此,眼下看来是无性命之忧,不差再晚个一两日。你放心,你是冯青尧案的人证,既然我发现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把你带到公堂之上!”
“公堂……怕是……”侯刚生了几分怯意。
“没什么可怕,如今别说上杭县衙,即便胡知州见了杜言秋也得低头走。你可知杜言秋是何身份?他可是奉当今宰相大人之命到汀州来巡察,在大理寺任职的朝廷命官!”
这可是他罗星河第一次如此正面的为人介绍杜言秋。
“变天了?上杭真的变天了?”侯刚大笑起来,“哈哈哈,一鸣山庄以为把真假冯青尧都弄死就万事大吉,哈哈哈,看来是做梦!哈哈哈,你们弃我如草芥,自己不也是强弓之末,命该休矣?”
“哎哎哎,”罗星河朝侯刚摆摆手,“安静安静,他们在争什么?说的什么话,怎么听不懂?”
其他人对罗星河的到来毫无反应,那三个人也仍在一门心思地争夺手中的东西。
“就是胡乱叫嚷吧,像傻子一样不会说正经话。”侯刚朝那边瞥了眼,“他们原本大概不是这样。我想,我若在这里呆得久了,也会成为这般面目。他们争的是块牛皮,他们眼里的主人发了话,谁最后争到那块牛皮,谁就有美味吃。原本其他人一起争的,没了力气才不得不撒手,到一边歇着去。”
“美味?”
罗星河回头望。
该不会是那条蛇吧?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罗星河起身,忍着不适将那条蛇拎过来,朝那几个人丢过去,“别争了,你们三个都算赢。”
争抢牛皮的三个人同时松手,转头去抢那条蛇。
原本安静的五个人也相继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