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知道以往撒娇卖乖的做派没用,狠了狠心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奚应芷笑得意味深长,“这话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为了让我相信,你愿意付出些什么。”
说罢又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她以言语诱使奚应莲向姚轻黄告密,而后又在宴会上逼迫她不能含糊其辞,必须站出来表明立场。
为的就是清清楚楚告诉奚应莲,自己和姚轻黄母女的阵营,她必须二者择其一,休想左右逢源两面讨好!
若不狠狠让奚应莲吃个教训知道怕,日后她还会再次临阵倒戈。
为着奚应芷这番话,奚应莲一整日上课都心神不宁,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着一样滋滋冒泡。
没滋没味地上完课,奚应莲鼓起勇气,再度上了奚应芷的马车。
“二姐姐,你也知道我这番狠狠地得罪了母亲,害得她母子分离,她这么恨我必不会让我好过。
我除了和你联手,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奚应芷眸光里透出丝兴味,“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奚应莲激动起来。
奚应芷又道:“只不过你之前向姚轻黄告我的状,这笔账,你说该如何算?”
奚应莲肩膀又耷拉下去,“那你说要如何算?”
奚应芷勾唇,招手让她凑近……
前头马车上,奚应雪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心里头翻江倒海地难受。
今日两个庶妹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书院里的贵女也无人搭理她,好似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别人误会她也就罢了,可谢玉璇,居然也不理她。
沉溺在悲愤之中,奚应雪没注意到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天地空旷,越发显得自己可怜。
奚应雪撅着嘴,正伤神着,脖子边上忽然凉飕飕地,像是有井水低落。
奚应雪不甚在意地挥手去拂,却觉出一阵轻微的刺痛。
一边伺候的碧落忽地尖叫着打翻茶水,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耳朵处的位置。
奚应雪下意识回头去看,瞬间吓得瞳孔放大。
那竟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一半身子攀在马车窗户的边缘,吐着信子软塌塌地将另一半身子搭在她肩膀上。
一双黑乎乎的绿豆眼呆萌地看着奚应雪,凉飕飕的信子几乎是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亲昵至极的动作,却吓得奚应雪浑身僵硬,干张着嘴巴惊惧到极点,却硬生生发不出声音。
“啊!有蛇!”
还是碧落尖叫出声,屁滚尿流地掀开马车车帘滚了下去。
“救命!救命!大姑娘被蛇咬了!”
后头马车里的奚应芷闻言也是一个激灵。
她最怕蛇了。
两人连忙也从马车上下来。
脚刚沾了地,就听到一个沙哑的、撕心裂肺的、扭曲的惨叫冲天而起,直听得人肝胆都在颤。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钻入马车,
接着一条粗大滑腻的蛇从马车窗户的小口子里被丢出来,横冲直撞乱爬,奚应芷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扯着奚应莲四处逃窜。
可那蛇像是有意识一般,偏生要往最怕它的人所在的地方钻。
吐着信子嘶嘶地朝着奚应芷逼近,吓得她眼睛里已经含了泪花子。
“走开,走开!”
奚应芷在空中挥舞着手帕,试图用手帕扇出的风将它吓退。
可那粗长的蛇还是越来越近了,奚应芷满脸泪水地大喊:“不要过来,若是咬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心慌意乱之际,背后突然抵上一个温热的东西,奚应芷心中的不安陡然攀升至最高,脚下一软,往一边栽去。
然后,她就被一只大手托住了腰。
视野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侧肩处斜飞出一片叶子。
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叶子了。
毕竟哪有叶子如利刃,能破空割断长蛇,扎入满是石子和泥泞的地面,还能保持着完好无损震颤的模样呢。
不,有一个人,就有这样的本事。
奚应芷呆愣地侧头,逆光往上方看去,见得一张如雪山雾凇般深邃的脸。
嘴唇紧抿着,无端流泻出冰冷的煞气。
“见过端亲王。”
奚应莲最先没骨头地跪下。
奚应芷随即也醒过神,下意识伸手揪着他胸口处的衣襟,借着力气方才直起身子。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裴如璋没说话。
胸口处怪怪的。
奚应雪那处也有了动静,一个男子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坐在一边空旷的地面上。
将她脖颈处的衣衫扒开检查了一番,就低声道句:“得罪了。”
旋即将嘴巴凑过去吸起毒来。
奚应雪浑身一阵,脸颊不自觉生出红晕。
嘴唇也紧咬着,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她从来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过,这个男人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吸毒……
吸一会吐一口毒血,吸一口吐一口,如此反复两三次、四五次。
奚应雪一直怔怔地盯着他的脸,自然也认出这个人,是之前曾经与她见过面的宁书元。
他们之间并无交情,危难之际,他居然肯挺身而出。
奚应雪眸光泛着奇异的亮光,脸颊悄悄地红了。
好容易宁书元吸完了,最后狠狠啐了一口,故作帅气地擦了擦嘴角,眸光深邃地与奚应雪对视:
“大姑娘,方才一时情急这才多有得罪,请大姑娘恕罪。”
奚应雪红着脸,嘴巴微微撅着,“事急从权,我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女子,怎么会因此而怪罪你。”
宁书元心中暗喜,本还觉得此举对于官家贵女来说或许有些冒险,没想到奚应雪却全然不介意。
两人不远处,奚应芷看着这一幕,神色很是一言难尽。
方才奚应雪被毒蛇咬了的确是情急,可是在场又不是只有宁书元一人,碧落便是奚应雪的贴身丫鬟。
就算是要吸毒血,由同为女子的碧落来吸血不是更好吗?
这个宁书元分明是故意占便宜,偏生奚应雪像是全然没发觉一般,整个人感激涕零。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强烈,宁书元忽然抬头看过来,眼底忽然露出一丝惊艳。
算算时日,他也有十几日没见过奚应芷了。
之前她总是想方设法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便习以为常。
且之前她大部分银子都被宁书元和范云云给抠走,没什么银子打扮自己,连一件上得了台面的首饰都没有。
再加上总是怯懦瑟缩地低着头,再好的颜色也透着一股穷酸和小家子气。
今日,她虽然打扮还是素净,可鬓边的珍珠头面却闪着莹润的光,衬得她云鬓娇颜,自有一股妩媚风流。
奚应雪此刻与他近在咫尺,自然将他的反应清清楚楚看在眼中。
心里头蹭地就冒出一丝不满。
由碧落支撑着站起身,看向奚应芷的眸光满是谴责,“二妹妹,你就算和宁公子约了见面,也不该约在书院山脚下人来人往的地方。
叫人撞见了,你的名誉尚且是其次,若是误了宁公子的前途可如何是好。”
奚应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正想问她胡说八道什么,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贴上来的男人忽然开口。
“约在此处见面?怎么,你们有要事相商?”
脊背处传来的热气,熏得她一阵结巴。
这个反应越发显得可疑。
裴如璋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视线移到宁书元身上,冻得他一个激灵。
方才他没注意到,这会才看清站在奚应芷身后的居然是凶名在外的端亲王。
宁书元咯噔了一下飞快跪下,“没有,小生和二姑娘不是约好的。”
说着,他略带心虚地看了一眼奚应芷,又飞快地收回目光,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奚应芷被他这连串的动作气得脸蛋通红,偏又无法解释。
奚应雪也行了一礼,状似公道地解释:“宁公子不必替二妹妹遮掩,二妹妹痴迷于你,一直纠缠,而你却避之唯恐不及,此事奚府人人都知道。
今日若不是她多番哀求,宁公子想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二妹妹面前的。”
奚应芷听得直咬牙。
她以往是做过这些蠢事,这会被奚应雪说出来本就臊得恨不能将那个犯蠢的自己掐死。
更重要的是,背后那道本就不善的目光这会变得更加阴戾,刮得奚应芷浑身都哆嗦起来。
“奚二姑娘,也痴迷他?”
裴如璋语气很平静,奚应芷却觉得自己的尸体都凉了。
这个人心高气傲、冷厉残忍她再清楚不过。
之前为了脱身,她编瞎话说自己爱慕端亲王,如今又被奚应雪捅出自己曾经痴迷宁书元。
无论是真是假,在端亲王眼里自己将他和宁书元这等人相提并论,必然是狠狠地冒犯了他。
冒犯他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奚应芷也顾不得还算计谋划了些什么,颤颤巍巍地跪下,抖着嗓子解释:
“臣女没有痴迷宁书元,他相貌平平才学更是平平,臣女眼睛又不瞎,怎么会喜欢他呢?”
裴如璋眸光没什么变化,仍旧冷冷道:“这么说,你喜欢相貌英俊,才学出众的男人?”
奚应芷嘴巴发苦。
这,这又是一道送命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