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至宴的那日,暖意替赵绵绵换上了新做的小袄。
小袄是秦舒虞特地着人送来的。
红色缎面,上面绣了金色纹路的小元宝,太阳光一照,让赵绵绵像个金光闪闪的散财童子,格外的惹人注目。
自从知道了贺家两位大老爷的想法之后,赵绵绵现在恨不得躲在家里当个隐形人,哪敢那么高调。
于是抱着临岚院的柱子嚎了半天,抵死不把那小袄往身上穿。
“哎哟,我的好姐儿,今个儿是你第一次入宫,可不得给宫里的贵人们留个好印象。”
“你瞧这小袄多好啊,穿在身上,跟那散财童子一样,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
暖意劝了一身的汗,偏赵绵绵不听,她又不敢用强的,只好连忙给冬竹使眼色。
冬竹没参加过那冬至宴,也不知道寻常大户人家的姐儿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出席。
她就觉得一般绵姐儿抵死不干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成不了。
于是非但没替赵绵绵把那小元宝的缎面衣服换上,反而转过头来劝解暖意:
“绵姐儿若是实在不想穿就算了吧,我看柜子里还有件藕色绣花的,要是夫人觉的那件也还体面,咱就给绵姐儿穿那件。”
赵绵绵听了,眼睛一亮,举起双手双脚的表示同意:
“就那件,就要藕色的。红色元宝的,不要!”
暖意见状,没好气的剜了冬竹一眼。
不过冬竹是赵绵绵从许川带来的贴身丫鬟,论资排辈,还比她高上那么半头。
所以暖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柜子里取了藕色的小袄,先替赵绵绵换上。
“那就先穿这件藕色的吧。不过先说好了,红色的咱们也得带着,万一夫人说不合适,还是要换下来的。”
赵绵绵一听不用穿那大红色的小袄,这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任由冬竹和暖意在她身上捯饬。
赵绵绵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跟着冬竹暖意走出临岚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贺老夫人,秦舒虞,还有贺叙兰已经拾掇整齐上了车,正在贺家的大门口等着她。
冬竹将那赵绵绵抱出来的时候,秦舒虞看了一眼赵绵绵穿在身上的藕色小袄,皱着眉头问暖意:
“前几日不是着玉藻送了件新做的小袄吗,怎的不给绵姐儿穿那件?”
暖意看了看冬竹,又看了看赵绵绵,嘴皮子一搭。
刚想开口,就听赵绵绵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暖意姐姐说像散财童子。”
秦舒虞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问她;“怎的,像个小童子不好吗?”
赵绵绵脸色一僵,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像—散—财—童子!”
秦舒虞与贺老夫人还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儿,兀自对视了一眼,倒是贺叙兰躲在后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贺叙兰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赵绵绵的脑袋上戳了戳,便捂着嘴笑道:
“你这个小财迷,让你当散财童子那是便宜了你,你倒是率先埋怨了起来!”
听了贺叙兰的话,秦舒虞与贺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赵绵绵不想做小童子,而是不想当那“散财”的小童子。
可真真是……钻那钱眼儿里去了!!
几人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笑话了赵绵绵好一会儿,不过打趣归打趣,秦舒虞倒是没强迫赵绵绵再把那红色缎面的小袄换上。
赵绵绵便乐呵呵的钻进马车,跟着贺家几位女眷,径直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几人说起给赵绵绵新做的小袄,就听秦舒虞有些可惜的道:
“这不是前几日听人说太后喜欢喜庆点的颜色吗,才特地给绵姐儿新做的。”
“不曾想,这小丫头连身都没上,真是白费了我一顿功夫!”
贺老夫人毕竟比秦舒虞多活了几十年,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于是连忙寻了个机会,仔仔细细的问了两句。
“谁跟你说萧太后喜欢喜庆颜色的?”
秦舒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道:
“就前几日,范夫人约我去她府中小聚的那一次。在场的还有礼部司的孙夫人,与那考功司的唐夫人。”
“是那唐夫人率先提起前几年的冬至宴,孙夫人便接了话,道几年前萧太后在那冬至宴上夸了长平侯家的钰姐儿,还赏了一把金瓜子。”
“孙夫人说,当日那长平侯家的钰姐儿穿的就是大红色的小袄,逗的萧太后嘴角都没落下来。”
“若咱们绵姐儿也要入宫,可得学那钰姐儿,穿的喜庆些,这样才能讨萧太后的喜欢。”
贺老夫人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秦舒虞一眼,忽的压低了声音问她:
“且不说那萧太后喜欢不喜欢这大红色,你可知那长平侯家的钰姐儿最后去了哪里?”
秦舒虞心里一惊,脸色忽的就沉了下来。
虽然贺佟氏没有说那祁钰最后去了哪里,但秦舒虞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的下场。
否则婆母不可能等不及当着家里两个姐儿的面就与她说这长平侯府的事情。
秦舒虞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贺佟氏见状就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一脸的讳莫如深。
“舒虞啊,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知道,那可是人人都肖想的地方呢。”
“里面的水,怕是比你想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