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想不想吃棒棒糖?”
林芊语拉着季扶生的衣袖,两人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抽屉看到里面的所有零食。她与他分享自己的珍藏,但在大方里又有自己的吝啬,她拿起一罐螃蟹形状的饼干告诉他:“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你不要跟我抢,也不准偷吃,其他的你可以随便吃。”
“谢谢你。”他接过林芊语递来的一包话梅,指尖摩挲着**心事重重。
这个房子有点小,还没有他家工人的房间大,两间卧室紧凑挨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压抑。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电视机,没有冰箱,没有空调,没有游戏机……
家中唯一的电子设备,就是一台老式的红色台式电话,上面包裹着白色的蕾丝装饰。
墙壁上,挂着一幅照片,看起来是林芊语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夏美娟关上家门,又用钥匙进行了反锁,再藏起了钥匙。接着,她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放洗澡水,走进走出收拾小孩们的家居服。
听着那逐渐变化的水声,林芊语放下了手里的零食,好似得到了某种命令,她偷偷看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悄悄告诉季扶生:“妈妈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是我摔倒了碰到的。”
季扶生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听到卫生间内传来夏美娟的声音:“你们两个过来洗澡。”
从他们在警局里见面起,夏美娟没有对任何事情刨根问底,甚至没有问过他们任何问题,一切都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态度进行。
三人各有心事,不曾向外说出。
走进水汽氤氲的卫生间,空间很挤,将外界的寒意驱散掉了。淋浴区放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浴盆,已经放满整盆热水,水面轻轻摇曳,边缘处的水溢了出来。
“时语,你自己会不会脱衣服?”夏美娟正在给林芊语脱衣服。
听到这句话,季扶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会。”
“那哥哥自己脱完衣服,先到洗澡盆里泡一会儿,我先给妹妹洗,再帮你洗……”突然间,夏美娟的话语停止了。
随之而起的是林芊语的声音,她说:“不小心摔到的,哥哥见到了。”
夏美娟坐在一张矮凳上,屁股上的血迹逐渐扩散,显得愈发刺眼。她本人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在外面行走了一段时间,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也没有让她感到羞愧或不安。
林芊语将夏美娟拥入怀中,反过来安慰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夏美娟轻轻地拍了拍林芊语的背,她吸了吸鼻子:“宝贝……”
没等她的询问,林芊语便大声告白:“妈妈,我好爱你啊。”
“妈妈也爱你。”夏美娟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芊语站直了身子,展开双臂说:“洗香香。”
夏美娟的眼里闪着光芒,继续专注地为林芊语脱衣服。那些被脱下的衣物脏得犹如在泥土中滚过一般,血迹斑斑,已经部分氧化变黑。
林芊语的皮肤格外白皙,季扶生匆匆瞥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手上脱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
季扶生还未踏入浴缸,就被林芊语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惊讶地指着季扶生的下半身,好奇问道:“妈妈,哥哥怎么跟我长得不一样?”
林芊语一直盯着季扶生看,他顿时感到一阵羞涩,脸颊泛起微红。而林芊语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她仔细观察着季扶生,继续追问着:“你为什么跟我长得不一样?”
“不准看。”季扶生挡住林芊语的眼睛,又快速地瞥了夏美娟一眼,随即踏入澡盆,故意背对着林芊语,“流氓。”
他那血肉模糊的双脚浸入热水中,疼痛的刺激感传递到大脑中的神经元,身子不禁一哆嗦。他紧咬着牙关,双眉微皱,眼中泛起了红血丝,硬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哥哥为什么长那个东西?”林芊语望着自己的下半身,感到困惑,“我为什么没有?”
夏美娟一手握着哗哗流水的花洒,一手护着小腹,她无力地笑着。她侧过头,将林芊语拉回到身边,继续帮她擦洗身子。
“哥哥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当然是不一样的。”
林芊语仰起头:“我也想当男孩子,等我长到8岁,是不是就会长出那个东西?”
季扶生无奈地往墙壁一边挤了挤,委屈发出求助:“妈妈,你管管她!”
“怎么办?宝贝看起来将来会是一个功课不及格的小朋友,妈妈不想被喊家长。”夏美娟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瞬息之间,室内的气氛悄然蜕变,沉重被欢声笑语所取代。
林芊语经过夏美娟的一番拾掇,整个人看起来可爱不少。她的头发很长,自然垂落在身后,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女侠的飒爽与不羁。
“宝贝洗完了,现在轮到哥哥了。”夏美娟温柔地点了一下林芊语的鼻子,“今天轮到宝贝给大家暖被窝了,你不可以乱跑。”
“好。”林芊语捋了捋刚刚被吹干的头发,趿上拖鞋离开了卫生间。
夏美娟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散发掉一部分水蒸气,看到林芊语进了卧室,她才搬动屁股下的小凳子,坐在季扶生的身后:“来,妈妈帮你洗。”
“妈妈,我自己可以。”季扶生将毛巾裹住了双脚,那份羞赧之中,夹杂着一丝忐忑。
夏美娟旋开花洒的开关,淋在季扶生的发梢上,水珠沿着他的脸庞滑落。他对着那面被水珠不断润湿、又迅速滑落的墙壁,声音细若蚊蚋:“妈妈,如果你不喜欢我,你要记得跟我说。”
夏美娟正在帮季扶生揉搓头发的手,突然间凝滞了,片刻的沉默后,她以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缓缓道出:“妈妈喜欢。”
二人各自的心中坊镳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澜,彼此间心照不宣。
季扶生慢慢放下那份长久以来的戒备,他凝视着眼前这个面容格外憔悴的女人,将她当做最后的一丝藉慰,他一遍遍轻唤:“妈妈。”
而她,一一做出了回应。
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夏美娟见到了他那双布满淤青、肿胀不堪的双脚,眼睛霎时间就红了起来:“疼不疼啊?”
“不疼。”季扶生垂下眼帘,躲避那即将涌出的泪水,“妈妈,我不疼。”
夏美娟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清理季扶生脚丫上的每一道血迹与泥沙,泪水在她脸颊上滑落,又被她匆匆抹去,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哥哥真是一个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