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直到菱慧的伤好得差不多,谢元姣这才稍稍放下心,同时却隐约发现这几日的朝廷繁忙了不少,这京都好似要生变。
没等到她细究,就又出了事。
菱慧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谢元姣刚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忙着赶去大理寺。
菱慧重伤未愈,根本受不了刑罚,而大理寺卿是李家的人,难保不会对她动私刑。
等她到时,见到内里场景却一怔。
菱慧倒是没受什么伤,可脸上神情却是惊惧慌张,似乎是怕到了极点。
这是她认识菱慧以来,头一次见到她露出这幅模样。
她转眸看向跪着的另几人,先是一对夫妻,谄媚地对着少卿说着什么,通身粗鄙之气,不经意间看对菱慧的眼神暗含厌恶,跪在他们身后的是个十几岁的男子,眉眼间与菱慧有些相似,却带着色相酒气,正偷瞟着一旁的李含茗和殷珍珍。
谢元姣只瞬间,便猜到他们是何人。
里面的几人见到她进来,齐齐跪下行礼。
谢元姣微微颔首,自觉坐到下首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说来给本宫听听。”
少卿李有为回道:“贵妃娘娘,今日宫外敲响登闻鼓,这夫妻两人说菱慧姑姑是他们私逃出来的女儿,如今改换户籍,混进了宫中。”
谢元姣嗤笑:“不过空口白话,也能让李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李含茗上前一步道:“菱慧是宫中女官,却身份不明,怎么不算是大事?难不成贵妃娘娘还想要包庇她?”
谢元姣微眯眼睛看她,笑出了声:“李姑娘脸上的伤刚好,难不成又忘了宫规吗?”
李含茗脸色一变 那日后她去承乾宫外求陛下做主,却连面都没见上,可见陛下对谢元姣的纵容。
如今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全,与谢元姣对上,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谢元姣压下嘴角的嘲弄,看向李有为道:“少卿大人,你审案子吧,本宫就在一旁看着,绝不干涉。”
说完,她拿起一碗香茶轻抿,动作轻柔,可透露出的却全是威胁。
李有为擦着额间汗,满腹为难,前有大房嫡女压着,后有宫中贵妃瞧着,都得罪不起,这桩案子办起来注定举步维艰。
他坐回上首,敲着惊堂木,严肃问道:“朱氏,你说菱慧为你的女儿有何证据?”
朱氏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浑身发抖,勉强回道:“大、大人,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不会认错的,村子里的人都可以做证,这丫头十几年前因为不想成亲自己跑了,民妇在县衙上报过,这是当时的文书。”
捕快将文书呈交,李有为垂首看了一会,眼中凝重之色渐深。
按照文书所写,十几年前方家的确有一女儿跑了,县衙寻找无果,便定为身亡,不过是不是菱慧还有待商榷。
他思索之际,收到了李含茗暗含威胁的眼神,心头泛起一阵苦涩。
身为李家人,今日所得一切都是李家扶持,若是今日忤逆了大小姐的意思,只怕会断了自己的官路。
李含茗催促道:“证据确凿,李大人为何还不定罪?”
李有为左右为难,却也只能敲下手中惊堂木,道:“既如此,菱慧改换户籍,身份不明,依照律法——”
“等下。”谢元姣腾地放下手中瓷杯,发出一道清脆响声,震住了所有人:“李大人,当官断案,怎能这样儿戏?”
“菱慧好歹也算是后宫女官,身份不低于前朝大臣。本宫记得先祖曾言女官与朝臣无异,这朝臣若有嫌疑,当二审,得由刑部经手,大理寺可不能定罪。”
李有为犹豫着道:“的确有这规矩,可……”
“那便对了。”谢元姣起身,冷声道:“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一张不知真假的文书,难道就能定下朝臣的罪吗?李大人眼中还有王法吗”
李有为猛地跪下。
“臣不敢。”
四周极静,地上跪着的朱氏忽而开了口:“娘娘,您肯定是被这死丫头给迷惑了,她最会骗人,否则怎么能一跑跑了这么多年,还耽误了民妇儿子方成进学堂,考取功名。”
谢元姣皱眉,却看到那方成色眯眯地打量她,眼睛几乎快要黏在了她脸上。
她冷哼一声:“若是这样的人能考取功名,这天下恐怕就乱了。”
方成听着脸色一变,却因着身份尊卑,不敢多言。
谢元姣抬脚,扶起菱慧,轻声嘱咐道:“莫怕。只是要委屈你在牢中住上几日了,本宫会救你出来的,记住你叫菱慧,与这家人没有关系。”
菱慧对上娘娘沉稳的眼神,心中略微平定了些,应声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谢元姣转身对着李有为道:“李大人,菱慧身份不明,本宫不会包庇,按照规矩应交由刑部查验,不过要在大理寺的牢中住上几日,还望大人明白律法森严,不该动的不能动。”
李有为连忙应声。
直到谢元姣走后,堂前夫妻两人犯起了嘀咕,朱氏戳了戳身旁的男人,低声道:“这死丫头居然傍上了贵妃。”
那男人瞪她一眼,压低声音:“别乱说话!成儿的官位还捏在贵人手里呢,若是被听到了,咱们家成儿可怎么办?”
朱氏讪讪闭上了嘴,扭头看向一旁冷凝着神色的菱慧,骂道:“你这死丫头,在宫里发了财,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爹娘,真是没心肝的白眼狼。”
菱慧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转身看向李有为道:“李大人,先将我关起来吧,贵妃好心为我洗刷冤屈,我可不想与这两人费不必要的口舌。”
说完,她直直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堂前三人。
朱氏气得脸色扭曲,暗骂道:“贱胚子,等你回了家,看你还怎么嚣张!”
身后方成冷笑了声,适时补充道:“正好将她嫁人,换的钱也能打点一番官场。”
朱氏眼睛一亮,赞同点头。
这些对话落到了李含茗的耳里,她的脸色一白,似是没想到这世上有父母会如此对自己的女儿,心头也涌现些许后悔来。
若是菱慧真的没了女官的身份,被这种人带回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正惊惧之际,身后殷珍珍却搭上了她有些发抖的手,莞尔一笑道:“李姐姐,怎么了?”
李含茗掩饰着眼底的犹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