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长吁了一口气。这里是他初来上海时,经常玩耍的地区,熟!
他快速穿梭在里面,拐进其中一间。
“小杨子,你怎么来了?”
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抽着旱烟袋,从一张破烂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老杨头,有人要杀我!你让那帮小孩去四周看看。”杨迷糊边说边拿出一沓日币扔在桌子上。
“是谁?”老杨头见钱眼中一亮。
“不知道来路,别磨蹭!”
老杨头一个尖利的口哨。片刻,一个半大的黑瘦男孩,衣不蔽体,窜了进来。
“小杨子,你怎么也在?”黑瘦男孩惊喜叫道。
“小黑子,你还在跟老杨头混,这老不死的这么黑,你怎么不自谋出路?”杨迷糊笑着拍拍黑瘦男孩的肩膀。
老杨头瞪了杨迷糊一眼,“哎,说话注意点,老子没聋呢!小黑子,叫上那帮小崽子,去四周瞅瞅,看有没有外来可疑之人?”
顿时,整个棚户区热闹起来。半个多小时后,小黑子窜了回来。
“有几个揣壳子的,在里面游荡,被我们轰了出去。”
小黑子顿了一下,低声道:“老杨头,有一个扛长条子的,被我们使绊子,捆了,扔旮旯里了。”
“长条子呢?”老杨头问道。
小黑子窜出门,马上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长包裹。
“崭新的,还带个单筒望远镜。”小黑子边说边打开帆布。
杨迷糊眼睛一亮,“老杨头,两根小黄鱼,这望远镜我要了。”
老杨头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状,杨迷糊咬牙切齿道:“你个老不死,成交。”
他从箱子里掏出五根小黄鱼,扔在桌子上。小黑子熟练的拆下望远镜,递给他。
杨迷糊将瞄准镜塞进鲁班箱,“走了。那扛长条子的,让他消失吧。”
走到门口,又扭头对小黑子道:“老杨头活不了几年了,好好伺候着,别让他死了都没有人埋。”
“滚!”里头的老杨头大吼一声。
杨迷糊嘿嘿一笑,一溜烟没影了。
出了棚户区,一路拐向北。他从北面仔细观察海军俱乐部。
见没有任何异样,他竖起了风衣领子,戴上礼帽,出示证件,走进了海军俱乐部。
此时正好八点整。
没人注意到他,他将箱子放下,坐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静静看着场中的人。
枝子和小紫鸢坐在一起,一副拐杖靠在椅子边。二人显得孤零零的,像水面上漂荡的浮萍。
而麻生太郎则一身笔挺的西装,正满面红光的穿梭于勋贵之间,游刃有余。
这里,职位最低的也是少佐,幸亏自己没有准时抵达。不然,自己一个中尉恐怕过于扎心扎眼。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麻生太郎连正眼也没瞧枝子二人一眼。
小紫鸢的算盘应该落空了。她正气鼓鼓坐在那里,生闷气。
杨迷糊心中火起,这麻生太郎太不是东西!
他拎起箱子,绕到枝子二人身后坐下,轻轻咳嗽一声。小紫鸢一扭头,见是杨迷糊,忽然眼圈一红。
杨迷糊柔声道:“我们走吧。这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
小紫鸢扶起枝子,拿起拐杖,三人慢步朝门口走去。
枝子低声道:“弘田君,救我的人迷晕了我。我怕鸢子冲动,就没说。”
小紫鸢瞬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明显打了个激灵,结巴道:“二……弘田君,你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杨迷糊摇摇头。
“我们就这么出去,你会不会有危险?”小紫鸢有些担忧。
“不会的。在海军俱乐部门前,没人敢造次的。况且,他们被我引开了。”这点自信,杨迷糊还是有的。
刚到门口,原山井匆匆迎面而来。他愣了愣,瞬时又笑眯眯的,“弘田君,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快就走?”
他声音很大,惊动了里面的人。杨迷糊冷冷看着他,“原山组长,我来,你是不是很意外?”
枝子感受到那狰狞的乍现,下意识朝小紫鸢身边靠了靠。
原山井不禁缩了缩脖子,又强作镇静道:“麻生君过来了,先别走。”
杨迷糊听见脚步声走近,却没有回头。
“弘田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麻生太郎边说边绕到他前面。
“我只是来看看,远远的就好。麻生君,明天就走了?”
“是。再待会儿,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呢。”麻生太郎好似在盛情挽留。
“不了。套用一句中国话,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杨迷糊搂着枝子的蛮腰,搀扶着朝门外走去。后面的麻生太郎眼中,明显显出复杂之色。
到了门外,杨迷糊突然俯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精包装的礼盒,递给麻生太郎。
他戏谑一笑,“麻生君,这个赠你。江湖险恶,伪装之下,才好活命。先别打开,回去再看。”
三人上了一辆人力车,扬长而去。
“你送了件什么礼物?”小紫鸢好奇的问道。
“女人的内衣,绿色的。”
“真的?”
杨迷糊点点头,“伪装成女人用的。你不是说,麻生太郎长得俊秀,像个美人吗?她正好用得上。”
其实,他送出这个,也是打算了了这段情份,从此形同陌路。麻生太郎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
枝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白了杨迷糊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小紫鸢挠挠头,有些想不明白。
“枝子,那天早上,你又去日本旅社干什么?”杨迷糊岔开话题。
“诱敌深入呀。没想到差点坏了你的事,我又差点丢了命。”枝子心有余悸道。
“这次你倒是帮上了忙,下次别这样了。枝子,我们回糕点店。”
“危险解除了?”枝子莫名惊诧。
“算是吧,七哥!”杨迷糊忽然半倾身对车夫用中国话叫道。
车夫扭过一张憨厚的脸,谄媚笑道:“太君,你咋知道别人叫我七哥?”
一旁的小紫鸢也一脸惊讶,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杨迷糊。
“七哥,我刚刚说到绿色内衣,你低头笑了。一名车夫,能懂日语?”
“就凭这?”
“枝子是你救的吧?那酒楼对面的枪手是你打掉的吧?那扛大条子的是你敲晕的吧?”杨迷糊连续三问。
车夫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道:“这都是后知后觉,算不得数。说说,你是何时醒过神的?”
“就是你刚才那猥琐的一笑,别人可笑不出这模样来。”杨迷糊一哂。
那车夫一叹:“大意了,阴沟里翻了船。”
一旁的小紫鸢这才从惊讶中醒过神来,“你真是七哥?”
见车夫点头,小紫鸢突然一脸委屈,眼圈一红,抽抽嗒嗒抹起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