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即1939年9月30日,是杨迷糊十七岁生日。从此,他正式迈入了十八岁。
生日是欢快的。
九人十块糕点,剩下了一块,无人问津。
因为枝子从隔街的酒楼订了饭菜,按时送到了糕点店。
小川野是家中长辈,讲了几句希望之词。还提到弘田秀、小川信子,言语之间充满了感伤。
老杨头乃老江湖,今日一改邋遢形象,一身青衫,谈了谈江湖趣事。
黑子,玄子是晚辈,只吃只喝不多话。
枝子本性内敛,像个主妇安排好一切。
紫鸢最兴奋,喜热闹,时不时讲几句搞笑的话,卖卖呆傻。
麻生嫣与筱冢男最安静,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偶尔交谈几句。
作为主角的杨迷糊,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但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他自我安慰,以为是自己想起了逝去八年之久的爹娘,以及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才让自己心中不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迷糊借口上洗手间,去看了看那无人问津的最后一块蛋糕。
他有一个怪异的念头,蛋糕是圆形的,枝子为何偏偏横切成十块?均匀切成九块也挺容易的呀!
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可笑,但仍忍不住伸出食指,插进了蛋糕夹层。
食指左右拨动一下,蛋糕软软的。当食指朝下掏摸时,他碰到了一块硬物。
食指一勾,硬物掏出,竟是一颗金黄色的子弹,在乳白色的奶油下,格外刺眼。
他迅速将子弹塞进衣服口袋,左右扫视店里的八个人,无人关注到他的动作。
连枝子也没有,她正在与麻生嫣低声说着什么。
是枝子掩饰的好,还是枝子根本不知情?
可为什么剩下的一块蛋糕里面,偏偏有子弹呢?而且子弹塞进蛋糕后,偏偏又没留下任何痕迹!
凭自己的眼力,绝不会出错!只有枝子有意留下这块蛋糕,才说的通,只靠几率几乎不可能。
他没声张,继续前往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冲洗子弹。
他掂了掂,子弹是实弹,不是空心弹。
他就着昏暗的灯光,将子弹转了一圈,没发现子弹外壳有任何擦痕。
他将子弹轻轻插进一个小小的孔洞,用力掰了掰,子弹头微微松动。
他又朝另一个方向掰了掰,子弹头完全松动了。
几次操作以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子弹头用暗劲,慢慢拔出。
他看了看子弹壳,里面没有火药,竟然有一张小小的卷纸。
他找到一把笤帚,掰断一根竹签,又用竹签掏摸出子弹壳里的卷纸。
他展开卷纸,上面只有六个字:杨迷糊,中国人。
他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名字,只有老家那个山村里的人知道。'中国人'三个字,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是谁以这种方式警告、威胁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子弹里藏纸条,恶意居多,理所当然。可他总觉得不一定是恶意,因为这种威胁对他来说,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再说,威胁的方法有许多种,对方为何用这种复杂的方式呢?
杨迷糊实在想不通。他将切蛋糕、分蛋糕的过程,细细回溯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啊!
正准备放弃时,他脑子灵光一闪。
他记起了一个细节,当枝子拿这一块蛋糕时,紫鸢巧妙的挪开,推了另一块到枝子面前。
不对,不是这一块,而是紫鸢手中的那一块,她一直未吃,后来她偷偷掉换了?可什么时候换的,他并未见到。
而将子弹塞进蛋糕,只有紫鸢,才有这个便利和机会。
可她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地,以此方式,才这么做呢?她有很多机会这么做呀!
会不会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可又是谁呢?
最关键的是,放子弹之人,又为何确信只有自己,才能发现蛋糕里的子弹呢?
杨迷糊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不对,来人是想让其他人吃到这一块蛋糕,发现自己的秘密。
七哥!只有七哥可以神出鬼没的出入糕点店,将子弹塞入蛋糕,而且是在蛋糕烘烤之前。
但有一个同样的问题,七哥也有许多机会这么做呐,为何是现在?
思忖片刻,杨迷糊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静观其变。
他在洗手间泄了泄货,长舒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二哥,怎么在洗手间待了这么久?便秘了?”紫鸢窜了过来,扯着他的胳膊,就往店铺中间拽。
这紫鸢没有异样啊,除非她天生演技极好。
“怎么了,鸢子?”杨迷糊问。
紫鸢一脸坏笑,“刚才麻生小姐问枝子姐姐,二哥上了什么,枝子姐姐让你先说。二哥你来说,你究竟上了什么?”
听闻是这件事,杨迷糊心里一麻,背心一凉,额头冒虚汗。
他静了静,别又像上次一样,牛口不对马嘴,搞岔了。
他决定以退为进,“你们总得说说前言后语,我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吧?”
紫鸢快速复述一遍,原来就是他想的那件事。
为了统一之前的口径,杨迷糊继续编排道:“哦,是这个事哈。枝子说,我与某人交往,算我上了贼船。对不,枝子?”
杨迷糊边说,边偷偷朝枝子使了眼色,手中食指中指大拇指三指合拢,捻了捻。
枝子会意,“弘田君说的,是七哥。”
麻生嫣吁了口气,但紫鸢仍不罢休,“麻生小姐,刚才二哥打手势、使眼色了。他们两人私通,呸!私下交流了。”
紫鸢伸出与杨迷糊同样的手势,朝黑子伸出,捻了捻,“黑子,这代表数字几?”
黑子不敢说,玄子自作聪明道:“七呀!”
紫鸢搂住麻生嫣的蛮腰,撒娇道:“你看,他们私通吧。你也不管管,你可是二哥的上司!”
麻生嫣酒后脸色酡红,轻笑道:“你让他舅舅管吧。他舅舅是课长,比我官大。”
正用生硬的中国话与老杨火交流的小川野,见提到自己,没头没脑道:“你们小辈拉拉扯扯的事我不管,老杨头刚才说,清官不断家务事。你们一边戏耍去,别耽误我和老杨头说话。”
三女面面相觑,忽然齐声哄笑,你掐他捏的,笑闹成一团。
这件事终于揭过了!杨迷糊长吁一口气,却被枝子暗中狠狠剐了一眼。
也许是听者有心,小川野话中的'戏耍'二字,在杨迷糊脑海中徘徊不去。小川野是有意还是无意,冒出这么生硬的中国话?
杨迷糊断定,有人在蛋糕中塞子弹,是在戏耍自己,目的是让自己成为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还有,黑子,紫鸢,枝子,老杨头都属于自己亲近之人,筱冢男在一旁,静静的观察什么?
谁组的这个局?回头得细问紫鸢!
事后,紫鸢评价他是一只狐狸,处事如过冰河,狐疑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