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迷糊独自去了山乔屋,美美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六点差一刻。
他匆忙出发,抵达火车站,七点一刻。他去售票处买了张票,进了候车厅,却没见紫鸢的人影。
这小丫头片子,睡过了?还是藏在哪里,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自己今天一身破衣破袄,头戴瓜皮帽,脸上脏兮兮的,她不好认出自己吧?当然,除了手上的鲁班箱。
此时,进站口已开始检票。杨迷糊观察每一个进站的人,没有一个身形像紫鸢的。
不一会儿,候车厅只剩下两三个人,杨迷糊正犹豫进不进站时,胖子小跑进来。
胖子打量了几个人,一下子没认出他。杨迷糊无奈叫住四处张望的胖子,“胖子,出了什么事?”
胖子一惊,瞬即恢复正常,上前低声道:“疑似有人跟随,小心为妙。紫鸢让我告诉你,她已经进去了。”
杨迷糊想了想,也没多问,拎起箱子就走。到进站口时,一名伪警察走了过来,“证件?”
之前并没有查证件呐,偏偏轮到自己就要检查?杨迷糊掏出证件,朝伪警察晃了晃,可对方却没让开身位。
杨迷糊一巴掌拍在对方脸上,用日语喝斥道:“八格!滚开!”
忽然,伪警察身后又冒出三个人,皆一身便衣打扮。看走路的样子,不像日本人的罗圈腿。
一名头目模样的便衣走了过来,“为何打人?”
杨迷糊叽哩哇啦一阵日语,那便衣一脸懵。不对,他在说自己是宪兵队的人时,那便衣的目光,眼神暗暗闪烁了一下。
真笨!这不是自报家门吗?隆信家的人一定派人在此守着。
果然,三个罗圈腿的人跑了过来。
坏事了,因为那三名便衣已掏出了枪,对准了他。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名便衣应声倒地,那正跑过来的三个罗圈腿,急忙匍匐在地。
此时,杨迷糊已掏出手枪,对准三个罗圈腿。他拎着箱子走近,用日语问道:“你们是隆信家的人?你们出门连枪都不带的?”
其中一个罗圈腿颤声道:“我们是黑龙会的浪人,会长让我们守在这,查一个叫弘田二郎的人。刚才见你迟迟不进站,我们就让他们来查问……”
“你们认识弘田二郎?还是手里有他的照片?”
“有照片。啊,你,你就是弘田……”
'砰',杨迷糊开枪了。奶奶个腿,这么近,都打偏了。因为子弹打中那罗圈腿的左耳朵。
那罗圈腿捂住耳朵惨叫。不能再迟疑了,车站外的宪兵马上会到,火车也第三次鸣笛了。
杨迷糊连开三枪,撂倒三个罗圈腿,拎起鲁班箱,窜上了火车。
车厢的列车员不敢上前询问他的座次,杨迷糊便随意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
这是杨迷糊第三次坐火车,前两次都是便宜舅舅,从东北带他回上海时坐过。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火车的座位是可以随便坐的。
他扫视了一遍车厢,车厢里的人并不多,见没有任何异样,便闭上了眼睛,但他左耳根时不时抽搐一下。
听那罗圈腿的意思,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乘坐这趟火车去苏州。
但胖子又说,疑似有人跟随,会是什么人呢?隆信家派的人,可能性极大。
正冥想间,一个老太太的咳嗽声从车厢后面传来,杨迷糊没有睁开眼睛。
不一会儿,小脚踩出的脚步声逐渐临近,来人却没有在他身边停下,而是继续咳嗽着往前走。
难道此人不是紫鸢?真是一个老太太?
杨迷糊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半佝偻着身,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背上背着一个靛蓝色的大包袱,很是滑稽可笑。
真不是紫鸢,不然装的也太像了。
这小丫头片子必定耐不住,会自动来找自己的。杨迷糊又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景像一闪,奶奶个腿,差一点又上当了。那脚不是三寸金莲,而是踮着脚尖,怪不得像小脚踩出的声音!
“十一点钟方向,有人!”杨迷糊大叫一声。
只见老太太朝左侧一个闪身,顿时不见人影。
过了片刻,一个满是褶子的脸从座位上探出头来,朝杨迷糊狠狠瞪了一眼,又慢慢缩了回去。
杨迷糊差点笑出声来。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还不过来?啊!可能坏事了,但愿没有暴露紫鸢的行踪。
杨迷糊站起身,前后扫视车厢众人。可能是他刚才持枪杀人再上车,没人敢与他对视。
见没有异样,他坐了回去,暗吁一口气。今儿个咋地了,怎么老是出错?去苏州兴奋的忘乎所以了?得改,下不为例!
想了想,他拎起鲁班箱,朝车厢前面走去,路过紫鸢时,没停下脚步,也没看紫鸢一眼,去了下一节车厢。
但这节车厢人多,他继续往前走。快到车厢头时,一名列车员拦住了他。
“前面是头等车厢,你不能去!”
这个列车员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开枪杀人,又加上自己穿的破破烂烂,所以态度倨傲。
杨迷糊撩开棉袄,露出手枪,列车员立马变脸,谄笑着让开身位。
“待会有个老太太要过来,你别横眉竖眼的。”
杨迷糊边说边扔给列车员几张纸币,又恫吓道:“不想吃枪子儿,嘴巴就捂严实点。你的明白?”
列车员连忙点头哈腰,不敢吱一声。
这类人就是施一山让自己帮助的人?一副前倨后恭,见人下菜的奴才样,这类人不帮也罢。
杨迷糊心中鄙夷,进了头等车厢。车厢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真的老太太。
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身青色斜襟褂,脚上是一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
“后生仔,坐,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老太太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我身上太脏,离您远点。您这么大年纪,怎么一个人出来?身边也不跟一个人?”
杨迷糊边说,边坐到斜对面的座位上。
“老身喜清净,不愿让人跟着。”老太太说着便笑,朝后面努努嘴,“但撇不开,他们在后面车厢守着呢。”
老太太又道:“后生仔,去苏州,是探亲访友,还是去找活计做?”
“我也是苏州人呢,只是多年未回来过。”杨迷糊憋着苏州口音。
老太太咕哝了几句,见杨迷糊未反应,“后生仔,不实诚喽,欺老身耳聋眼花。”
杨迷糊讪笑了笑,“父母叮嘱,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让老奶奶见笑了。”
“嘴够甜的,连奶奶都叫上了。来,吃个橘子。”
杨迷糊剥开橘子,递了过去,“老奶奶,向您打听一个人呗。”
老太太见他如此乖巧,笑盈盈的,“你吃吧,我吃够了。说说,苏州我比较熟,打听谁?”
“苏州是不是有个杨姓家族,好像挺有钱的,您听说过吗?”
老太太打量他几眼,“有。杨家有一位和老身一般年纪的老太婆,听说生病了,我正是去看望她呢。就不知道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不是同一家人?”
这么巧的?杨迷糊转了几个念头,算了,不会这么凑巧。但无论怎样,小心为妙。
“应该不是。我受人之托,前去探望一位老先生。”
老太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