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又问:“膳房在哪?”
赵恒逸笑得很狗腿地给他带路,一边走,一边说:“这边,跟属下来。”
走了有一段距离,赵恒逸猛地想到什么,又问:“殿下问膳房做什么?莫不是对厨娘有什么交待,那也不必亲自跑一趟……”
东方既白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微微蹙了眉。
他媳妇儿这不喜多言的性子,是怎么能忍受这样碎嘴子的下属的?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兴味。
赵恒逸说了许多,却没听到回应,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赔笑道:“属下多嘴了。”
他说完抬眸看向东方既白,只见他眼里柔情似水、嘴角含笑的,很明显东方既白刚刚压根没在听他说什么,只顾着想他主子去了。
正这么想着,两人进了膳房。
膳房里面三两个厨娘在洗菜择菜,还有几个在洗锅升灶的小厮。
他们见赵恒逸恭身迎着一位黑衣男子进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东方既白挽起袖子,自然随意地说了一句:“你们忙,不用管本殿。”
他们应了声是,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是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惹他不快。
东方既白一边走,一边审视整个膳房。
他的目光扫到哪块区域,负责那块区域的奴仆便心惊肉跳,生怕在自己身上出了岔子。
东方既白看了一圈后,注意到油盐区有了一些异状,只是按耐住没说,不动声色捻起那东西,放在鼻下一闻,仔细辨认后,立马心里有数了。
东方既白悄悄用帕子包着那些东西藏在袖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捡了需要的食材,让他们帮着清洗。
他又取了个砂锅淘米熬粥,动作熟练又自然。
赵恒逸这才觉察出三殿下的用意来,心里暗自记下,下回自己也要这么做。
砂锅被他置在火炉上加热,没多久锅中沸腾了,热汽扑哧扑哧地顶着盖子。
东方既白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拿了长柄勺搅拌了一下。
东方既白看赵恒逸杵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样子,使唤起他来,“你过来看着点儿,别糊底了。”
赵恒逸闻言高高兴兴且狗腿地从他手里接过长柄勺慢慢搅动起来。
与此同时,东方既白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溜肝脏,洗净用碗呈了过来。
赵恒逸看到了,赶忙开口提醒道:“我家主子不爱吃肝脏。”
东方既白抬眸用深幽地眼神盯着他,手中真元涌动,碗中的肝脏一下子就变成碎得不能再碎的沫沫。
然后,他才轻飘飘来了一句:“是么?”
赵恒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他那碗里被震碎的肝脏,不由得遍体生寒。
由此控制不住地联想起在荒城大牢中他是怎么一点点废了钱钺,莫名感觉他语气越轻飘飘越骇人,心中没来由地涌出一丝惧怕,嘴上强笑道:“没什么,属下多嘴了。”
赵恒逸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下,暗骂你多什么嘴?
哪怕三殿下要给他那昏了头的主子喂砒霜,主子也能乐呵呵吃个干净。
何况一点肝脏?
东方既白没他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把肝脏沫沫倒进粥里搅匀了,又把一些菜叶子放进去一搅,洒点盐,生挤了几滴姜汁进去才作罢。
把锅盖盖好,等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圈又开始顶弄着锅盖的时候,东方既白把砂锅取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转手切了一案板的各色小菜,起锅烧油简单粗暴地烹饪一通,一一盛出放在灶台上。
东方既白吩咐道:“粥和这几个菜先温着,一会儿传膳的时候再呈上来就是。”
东方既白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厨娘们三三两两凑上来看了看那几盘菜还有粥,将其妥善放进蒸笼里温着,低声交谈道:“这三殿下看着有两下子,不过他堂堂皇子怎么还会炒菜?”
另一个厨娘接腔道:“哪知道呢?不过主子真是好运,遇到一个愿意起来给她做早膳的人。”
边上的厨娘明显怕事,警醒道:“快别说了,议论主子,一会儿被听了去,可是要挨罚的。”
其他人想着也是这么个事,噤了声,四散开各自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燕景瑜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支棱着坐了起来,正要下榻去拿衣服,却见枕边已经放好了一套衣服,没忍住嘴唇微勾。
她抖开叠得齐整的衣服,一点点套上穿好,再把鞋袜一并穿好,站起身的同时,寝殿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燕景瑜抬眸看向大门处站着的人,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东方既白见她起了身,眉目间尽是温柔,带着满脸微笑问道::“醒了啊?看来和我估摸的差不多。”
东方既白把手里捧着的水盆放在一旁的三脚架上,温声道:“水温正好,先洗漱罢。”
燕景瑜看他捧着水盆进来,满面温柔笑意对她说她醒了这种话的时候,心中生出了他们是一对成亲已久的眷侣的荒唐感。
东方既白看她没动,微偏斜着头打量她,温声道:“怎么了?”
燕景瑜收敛了思绪,缓步走过去不紧不慢地洗漱起来。
东方既白没忍住直盯着她看,目光跟随着她洗脸的动作,不带半分遮掩地从她的额头眉眼一路往下瞧去。
燕景瑜拿布巾挡住了她整张脸。
东方既白的视线顺势落到她那只拿着布巾的手上,陡然想起她用手捂了桑延维的嘴,眼神里幽光乍现。
燕景瑜感觉得到他的眼睛一刻不离自己,任由他瞧,也不出言调侃。
燕景瑜洗漱完毕才去瞧他,细细一看似乎有几分怒意,心中暗道,莫不是还为昨日那桩事情恼自己?
东方既白看她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逼得他生生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抬眸时,眸子里就只有古井无波了。
燕景瑜看他压着怒火的样子,心里有了计较。
她一边走到梳妆台旁坐下,抬手拿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想着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才不会惹他不高兴,也好给自己省点麻烦。
东方既白看她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她对桑延维说的那些话,醋得自己同自己生起了闷气。
燕景瑜束好头发起了身,却看见某人傻站在那里,表情很是拧巴,好似五官打了一场架一样。
燕景瑜忍俊不禁地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东方既白还在暗暗吃飞醋,听到她问自己,没忍住咬牙切齿起来,“没怎么。”
燕景瑜伸手握住他的手,失笑道:“走吧,用早膳去。”
同时她心中暗道,看来是不太好糊弄过去了。
东方既白看她主动拉自己的手,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一些,脸上的表情端得是一个风轻云淡。
早膳呈上来后,东方既白取了空碗给她盛了碗粥递给她,然后就不管她了。
自己盛了粥闷头吃自己的,心里还在为那件事情不爽,脸上就差没挂着老子不高兴几个大字。
燕景瑜看到他这样,微微勾了勾唇,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粥一入口只觉得一种妙不可言的味道在口腔绽开。
碗里的米粒变了形状和褐色的细碎之物交融在一起,还有各色的碎菜叶子飘在其中,浓郁的米香与肝脏的鲜甜完美融合,鲜香味瞬间激发了味蕾的开关,菜叶清新的味道又缓解了粥的滑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