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的女子,叫钟毓,字灵安。
“毓”音“喻”。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意思。
作为道家这一辈的传人,念头通达,心思灵秀。
钟毓比别人更明白“借运”的后果。
失败都算事小。
要还回去的!
但她还是站出来了。
九流十家,最灵活能自保的,还得是道家。
本来,儒家的也不错。
但是江水谣……嗯,嗯,儒学是大道,[正典]是圣物,堂堂正正、光明伟岸的熏陶中,教出来的江水谣……
只能说是本性爱吃瓜。
儒家只是增添了他的文采,让他在转述瓜的时候更加劲爆。
传谣言的能是什么正经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儒雅,不太靠谱。
而外借来的黎厌,倒是也勉强符合“灵活能自保”的要求。
但他有着天赋[颠之倒之],总是死里求生,运气捉摸不透,最好不要干涉。
钟毓双手结印。
身后,墨家的器械发出“咔咔”声,隼桙连,杠杆撬,辘轳转动。
水力风力,直通万里高的南海水面上!
倏忽一道惊雷急闪,照亮了南海的夜!
雷音如爆。
距离子时,还差一刻。
狂风暴雨,层云积聚。
而在闪电照彻海面的同时,似乎能看到。
海面下,浮着一片比云还要广阔的身影!
——那不是云的影子。
已经没有日光,区区云下的闪电,怎么能照出上方的云?怎么能有那么大片的阴影?
这片影子短暂地浮出水面。
在下一道闪电划过的同时,一道千米高的喷泉从阴影里喷出,和闪电相连!
狂风把激流推到岸边,淹没了大片陆地。
巨浪穿过屋子的门窗缝隙,让沿海渔民口鼻都进了水,被迫从梦中惊醒:“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浪!”
风雨雷电,并不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他们只能在将近半夜,冒着冰冷的风雨,踏着冬日的冻土,拖家带口地往陆地中心避难。
雨水钻进了婴儿的襁褓,小孩子开始大声啼哭。
没有时间安慰。
这一晚,注定是个静不下来的夜。
当喷泉溅出的水完全落下,巨大的阴影也沉没在了海面。
漆黑的海洋,看不见光线的天空,只有云层破开的一个小洞,露出来一粒星星的影子。
从正下方看,有点像一枚眼睛。
和隔断山脉未睁开的、皇城大小的“观世眼”……
极其相似。
百姓的逃难中,一个年轻的道人终于走到了南海岸边。
正是先前斩了乙等房客、追着[雪上霜]而来的那位。
不同于焦急无助的百姓。
他的眉梢眼角都写着淡漠。
与这个急急忙忙的世界,格格不入。
狂风暴雨号叫。
渔民哭嚎,尖叫。跌跌滚滚,爬行着躲雨。滚烫的眼泪还没落下,就被雨水带走了温度。
目睹了一切的道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风雨打湿了他的发丝,却不能沾染他的心。
就好像,他和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牵扯。
——同样是道门传人,灵秀的钟毓入了[天宝阁],隐于市。
而他,隐于世。
他不来自[亭台楼阁]任何一个。他来自世外祝融峰上。
祝融峰。
烟雾环绕,猛兽拦路,只有误入的樵夫知道,这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一间道观。
官员找不到,百姓不敢进。神秘的祝融峰远离世俗,直到一封来自皇城的信笺,惊起了栖息在竹林的云。
道人一路追寻[雪上霜]而来,从北到南,从陆到海。
直到眼前。
风雨。
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他的脸上,遮住了那淡漠的眉眼。
也扰乱了盈峰上人的视线。
他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口气叹出后,皇城内,重重宫墙里,一衣着华丽的女子若有所感地抬头。
身边的婢女连忙问:“娘娘,可有吩咐?”
殷贵妃——殷蓼,摇了摇头。
“没什么。[雪上霜]有消息了么?”
……
南海上,道人伸出了手。
手里,握着一把剑。
南海的潮水,浸润了道人的衣角,淹没了渔民的楼船。
而道人抽剑的时候,风吹起了挡住视线的头发。
道人的眼有一瞬间迷茫,好像透过那些逃难的人群,透过汹涌的南海,看到了过去祝融峰边的一江碧水。
那一年。
少年少女在江头作别。
两岸青山间,柳色三分。
另外的七分,在少女的眼中。
“蓼儿,等你回来,我们——”
风把少年的后半句话吹散,舟船上少女笑着点头。
可是后来啊,少女入了宫。少年上了祝融峰。
一海波涛,两岸回环。老渔翁下的三面渔网突然作响,在道人拔剑的时刻全部破裂!
涌动起,四方紫气。
南海之下,一阴一阳两位强者,突然面色一变!
“阴阳乱,五行变,不好!”
就在他们感知到的同时,道人一个纵跃,腾云而起!
下一秒,紫气涌动,短暂遮蔽了层云!
逃难的渔民只觉得身上一暖,衣服一干。来不及趁着机会逃远,先拜了两声“神仙”!
确实像神仙。
五行在他的剑上流动,金气锋锐。木气温婉。水气包容。
火气暴烈。土气厚重。
而道人一个翻身,恰如那天星入海!
剑指深渊,身似箭!
皇城,殷贵妃心中突然一慌!
“叫皇上,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