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去几日安稳,千百前来赤胆营寻封长诀,告知同顺镖局运镖一事。
他正与兄弟们坐在一起烤羊肉,中间围着火架,羊肉香气四溢,色泽鲜美,让人垂涎欲滴。
千百咽了咽口水,眼神从羊肉串上移开,说到正事:“小将军,我派手下去调查过,三家同顺镖局各自两箱曼陀罗,今日傍晚就要运去京都。”
封长诀扇着火势,头也没抬,提醒道:“你现在派人去围堵同顺镖局正是时候,货物都上堂了。”
白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见千百咽了几次口水了,他伸手递给一串羊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封长诀没回他,见千百还不走,他皱起眉:“你想让我随你一起去?”
千百连忙点头,激动道:“能和小将军一起行动,是我梦寐以求的!”
扶川轻轻蹙眉,他掐指一算,说道:“你此番去,是祸中带福。”
祸中带福?
千百眼神一动,他连忙插在扶川和封长诀之间的空隙,向封长诀恳求道:“小将军,你就与我一同去吧!我新官刚上任,怕压不住场子!”
完全听不懂的白虎不满地捶了捶封长诀的手臂:“好啊你,现在敢瞒我事情了!亏我把你当兄弟!”
蘸着酱料的青龙听到他们之间的话,也插嘴道:“你还是别去,毕竟祸为大。”
封长诀锁眉,各自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千百身上。忽然,他扬起笑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这不是还有福嘛。”
看他起身,千百眼睛一亮,连忙屁颠屁颠跟过去。扶川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口气:“命中有此劫,果然不能人为改变……”
白虎一脸懵逼地摇扶川的手臂,急忙道:“你这道士说的什么啊,神神叨叨的,能不能说点我们能听得懂的!”
青龙抬眼道:“别带我,我能听懂。”
白虎:“……”
被晃得烦躁的扶川扒开他的手,学着师傅那样故弄玄虚地摇摇头,转身走进营帐,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死道士卖什么关子!”白虎无奈地又一屁股坐回草坪上,想到青龙说的话,笑着凑过去问,“哎,你能听懂,你给我讲讲?”
青龙单单瞥了他一眼,接着蘸酱涮肉,冷声道:“骗你的。”
白虎:“……”
气得白虎把烤好的串全吃了,一个也没留给青龙。
关城同顺镖局分布在东西北三处方位,西边靠近关口,千百清点好赤胆营的士兵们,吩咐他们去围东北两处镖局,而千百领着刑部手下去围西边镖局。
“搜!”
一声令下,千百的手下们踢开镖局大门,院子里镖师们慌张地去拿环首刀迎敌,
当家的见来者气势汹汹,穿着官服,他连忙挥手让镖师们停住动作,赔笑着凑上前问:“这位爷,有什么事吗?”
千百拿起腰间令牌给他看,厉声道:“刑部外派员外郎千百,奉命前来搜查!”
当家的眼神飘忽,连忙弯腰问道:“千大人要查什么?我们一定配合!”
“我要查什么,你们镖局能不知道?”千百嗤笑一声,勾勾手,让手下们进堂去查。
当家的心神不宁地看向厅堂,头上冒出虚汗,冲一直盯着他的千百干笑几声,抹去汗水。
封长诀抱剑倚在大门边,望着他们,不忍打趣道:“你这不是挺有官威的。”
千百怔住,换了副神情,才转头和封长诀对视,他强颜欢笑道:“这不是看小将军在这,想好好表现嘛!”
半柱香后,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走向千百,不着痕迹地瞥了当家的一眼,凑到千百耳旁低声道:“没查到。”
千百随即皱眉,他下意识看向封长诀,后者看出他心中所想,站直身子,只身走进大堂。
堂中摆着许多一模一样的木箱,手下们见封长诀进来,本想先撤出去腾出发挥空间,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姑娘,扎着一条麻花辫,长得清爽利落的,看他眼中充满好奇。
“好看吗?”封长诀嘴角轻轻翘起,故意去问那个姑娘。
“好看!”后者懵逼点头,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摇头,“不好看!我不喜欢!”
封长诀:“……”
那姑娘怕他追问似的,连忙逃出大堂。
封长诀暂且不管刚才的插曲,弯腰掀开堂中所有的木箱盖子,瓷器、宝石、首饰、绸缎……他的手指划过边缘,这些木箱内确实没有曼陀罗的香味。
难不成镖局内还有暗室?
想到此处,封长诀在大堂四壁都敲了个遍,并未听到空洞的声音。
究竟去哪了。
“你们没其他的货了?”千百见封长诀待半个时辰还未出来,大概是也没查到,他装出凶狠的眼神,瞪着当家的。
后者连忙说道:“就这些了,大人!”
听到堂外的对话,封长诀蹙眉,他也分辨不出当家的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堂内确实没有暗室。千百的消息也不会是假,只能是被掩盖住了。
这些木箱内最容易掩盖住曼陀罗花的物件是什么?
他看向装绸缎的木箱,径直走过去蹲在箱边,抽出长剑,沿着边缘刺下去。
“那可是上好的绸缎!”当家的急得大喊,被千百拦住,后者不满道:“喊什么,大不了赔就是了,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封长诀顿住,他的剑沿着边缘刺,又没刺到绸缎上。他抽出剑,仔细端详着剑身,光洁剑身上沾着黑色粉末。
这是……
他伸出双指划过剑身,用指腹摩挲黑色粉末,干燥的触感……木炭!
木炭吸香。
怪不得。
“你们几个,掀开绸缎。”封长诀让守在旁边的手下们翻找那些有绸缎的木箱。
果然三叠绸缎下铺着一层细木炭,木炭垫着一层纱布,再掀开纱布,就是粉艳的曼陀罗花。这些装绸缎的木箱里有两个装曼陀罗,对上数目。
一股曼陀罗花香扑鼻而来,封长诀又拿起铺木炭的纱布盖回去。
“大人,找到了!”一个手下走出厅堂向千百汇报。
千百转头看向当家的,想问他还有什么话说。后者偷偷给镖师们递去一个眼神,那些镖师立刻持刀冲来。
“上!”
千百发号施令,那些手下们冲上去混战,这些小喽啰不足为惧,于是封长诀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打,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混战中能看见千百身手敏捷,比起以前,武功长进不少。还有那个姑娘,持双刀,身手利落不拖沓,双刀玩转起来,能一次砍十多刀。
刑部从哪找的人啊,如此生猛。
当家的余光瞥向站在门边不出手的封长诀,见他虽拿剑去不加入混战,以为他武功最差,拿着环首刀就冲过去!
这个人应当对他们挺重要,若是能要挟住他,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夫人!”
那个姑娘急着大喊,扔出手中一弯刀,飞向当家的后背,未等刀刃扔中,当家的环首刀就飞了出去,没等他反应,一道剑光劈来。
当家的往后仰倒,在场的人这才看清他的死状,胸膛到腹部裂开一个巨大的血口子。
全场都被镇住了。
刚刚在混战中封长诀没听清那姑娘喊了句什么,他收回长剑,偏头看向她,问道:“你方才唤什么?”
姑娘被吓得不轻,捂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千百责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时鸢尾喊出声,他的心都跳到嗓子眼。
“还要打吗?我奉陪。”封长诀淡然出声,镖师们看着他剑上残留的血迹,心里打着退堂鼓。
看镖师们没再挣扎,千百立即让手下们把他们绑起来,还有那两箱曼陀罗,一并带去关城官府。
去官府路上,千百遣人去告知搜查东北两处镖局的赤胆营士兵。其他两处镖局的曼陀罗花也被搜出来,到达官府时,公堂内赫然摆着六大箱曼陀罗花。
县令穿走在六个木箱之中,俯身掀开绸缎细看。
“县令,这六箱曼陀罗是从同顺镖局内搜出来的,这批货都来自胡商苏仆延。”千百看向县令,说道。
县令惊讶道:“什么?胡商!”
看来完全不知情。
封长诀适当地插一句嘴:“县令不好奇,这批货是怎么进来的吗?”
县令脑瓜子一转,立刻指着堂外的下属,大喊道:“传关令来见本官!”
一会后,关令小跑过来,他两腮泛红,走路也不稳当,脖颈上还有红印,一看就是在青楼喝着酒被拉过来的。
“你看看这些曼陀罗花,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县令指着木箱,气愤地骂道,“你不务正业,混迹花楼,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竟敢放任胡商运进禁品!”
关令酒清醒大半,吓得跪地:“我不知道啊,哪个胡商?!”
“苏仆延。”封长诀突然出声,走到关令面前,勾起笑容,“还记得我吗,关令。”
“飞骑将军!你、你……”关令吃惊地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一切,愤怒道,“你故意接近我!”
封长诀轻笑道:“聪明。亲眼目睹今日,也不亏我潜伏五年。”
关令气得差点昏过去,县令看向千百,征求意见:“千员外郎,他怎么处理?”
“押去京都,刑部自有定夺。”千百回复县令,他偷偷瞄了眼封长诀,接着说道,“那批货也要带去京都,我要查出要这批货的顾客是谁,需要同顺镖局的那伙镖师按原本计划运走。县令,事成后,我一定派人押送回来。”
三句不离京都,封长诀听到这个词就难受,他抬步要走,被千百叫住。
“将军,此事有你参与,你是证人,你也得去京都一趟。”
封长诀皱眉,不满道:“我无圣旨不得离开北疆。”
这个关令背后的赤胆营叛徒是谁,他也还没查出来。否则他干出这门子大事,赤胆营守关的士兵也应该有所察觉。
究竟是谁在放任?
千百就猜到他要用这个借口抵住,走到他身边,循循善诱道:“将军,当真不想知晓曼陀罗一事的来龙去脉吗?”
“不想。”封长诀一口回绝,他真不感兴趣。
只是白虎五年前随口一提,于是封长诀就决心想把关令拉下台,减少匈奴人对关城的威胁,在收集证据时偶然被搅进曼陀罗事件中。
千百缓缓叹息,放轻声音:“小将军,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还记得卫明朗吗?”
卫叔!
“你请命去守边后,卫侍郎被革职,前些月圣上卧病,无心朝政,卫侍郎才得以复任,不过……他去了我们刑部。”
封长诀隐隐有不安的预感,他听千百继续说下去。
“我们刑部正好在查曼陀罗花一事,他也加入进来,他带人追踪京都的那个大买客途中……”千百看他神情焦急,也不卖关子,惋惜道,“失踪了。”
卫叔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