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国公想想都后怕,“难不成日后,为父阻碍了你们的路,你们连我也想除掉吗?”
兄妹二人忙磕头否认,“父亲言重,孩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去!去祠堂跪着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
二人面上恭谨,心里却在侥幸,瞧,人命关天的过错,也只是跪一下祠堂而已。
他又不会去盯着,是不是真的跪着,又有谁知道呢?
人都走完了,原地只剩下抚国公,还有他的随从老张。
“老爷,咱们,去瞧瞧三姑娘?要不要请个大夫?”
抚国公想抬脚往桃园走的,刚走了两步,又顿住了,“算了,她未必想见我……有她大姐姐陪着呢,出不了什么事……我乏了,回去吧……”
老张低下头,道了一声是。
心里却忍不住替大姑娘三姑娘委屈。
当年,夫人那么好的人,却如此命薄。
如今的夫人比起当年的夫人,差的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他纵有满腹不平,也无处去诉说,因为,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若是他将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只怕,就活不了了……
桃园里,玉簪烧了热水,给穆盈玉泡澡。
小姑娘坐在浴桶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最后把头都埋进了水里,直到自己憋不住气了才出来。
“感觉到身子热了就起来,别一直泡着,起来穿好衣裳。玉簪熬了姜汤和安神茶,你喝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春桃呢……”
穆盈玉闻言愣了愣,随即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春桃死了……我看见她被二姐姐身边的丫鬟推进了后院的枯井里……还往里砸了石头……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样……”
穆轻颜走过去,抱住她的头,轻轻地抚着。
心里也一阵悲凉。
春桃,那个丫头才十四吧……她还那么小……
“我本来以为,她最多做个局,害你丢了名节或是什么的,只要你不在府里,她就拿你没办法……可,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狠心……她想杀了我,让外男将你送官。你会就此背上杀人的罪名,身败名裂……让外男近了你的身,你就嫁不了凌王,她要断了你的后路,让你声名狼藉的死……”
穆轻颜将她抱了起来,给她穿上衣裳,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以后,你就跟我一起住吧……我这院子虽然小,但是很清静,你若不想在府里住了,我在外头还有一个小院儿,你可以去那儿住几日,就当散散心了。”
穆盈玉经历了一场生死,整个人都很颓废。
她摇摇头,“我终究是国公府的三姑娘,出不去的。除非我嫁了人…… ”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看人看得准,你帮我物色个好人家吧……我想嫁人,嫁了人以后,过自己的日子……”
穆轻颜觉得她脸色不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很,“你先躺下,我给你弄副退烧药去,嫁人的事情以后再说。”
穆盈玉也觉得眼皮很重,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烧。
她点头,乖乖躺下。
好在,穆轻颜备了些常用的药物,可以临时配出一副退烧药来,按份量抓了,让玉簪去熬。
药熬好放凉端过来时,穆盈玉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穆轻颜把她扶起来,跟哄孩子似的,让她把药喝了下去。
看着她喝完药又平静下来,穆轻颜忍不住叹气,多可怜的小丫头啊!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比谁都敏感。她自小被父母忽略,心里早就积攒了不知多少委屈和不甘,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因为嫉妒而生出晦暗的心思,这实在难能可贵。
“大姑娘,三姑娘真可怜……”玉簪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
穆轻颜叹气,“谁说不是呢……你去睡吧,我守着她就好了。喝了药睡一觉,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这世上,本没有能够一碗水端平的父母。
可是,蓝氏与穆斯年,真的偏心偏得有些过分了。
穆盈玉为什么会落水,他们人人心里都清楚。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派人来看一眼,甚至连问一句都没有。
穆盈玉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还没有长得太歪,真是老天有眼啊……
“大姑娘,奴婢守着吧,哪儿有让您熬夜的道理……”
穆轻颜拍拍她的肩,“听话,去睡吧……”
明日,还得把春桃的尸体弄起来,让她入土为安……总不能让她一直被困在井底,做个孤魂野鬼……
能好好安葬春桃,穆盈玉心里说不定能舒服一些的。
穆轻颜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她居然会帮自己仇人的女儿……
蓝氏手里的人名数不清,穆如歌也不清白。可穆盈玉却是没有错的……
她在原主落水时跳下去救她,后来在城外毫不犹豫地回来跟她一起面对杀手,这些事情,她都记在心上,也领了这份情。
不管蓝氏做过什么,她都愿意照拂这个,没有犯过大错的小姑娘。
穆盈玉一直昏睡着,后半夜出了一身汗,高热才退了下去。
穆轻颜帮她擦干了汗,又换了一身衣裳,看到她病情平稳下来,自己才在一旁的矮榻上将就睡了两个时辰。
翌日,一直在沉睡的穆盈玉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扭头,发现了睡在矮榻上的穆轻颜。
她嘴角闪过一丝自嘲,昨夜,她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但却知道,是这个她之前总是欺负和奚落的大姐姐照顾了她一晚。
而她那些至亲,她的父亲,母亲,兄长,姐姐,连个面都没有露……
昨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但是对她,却连一句解释和抱歉都不曾有。
这样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
她想起身,给穆轻颜盖上被子,可她一动,矮榻上的人就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矮榻上起身,走过来手就摸上了她的额头,然后呢打着哈欠道,“头不烫了,你可还感觉哪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