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马车在宣平侯府面前停下。
李雯希满脸憔悴,那日精致的扮相已经全都不见,狼狈的像是逃荒。
墙倒众人推,车夫和侍卫将她视为犯人,一路上对她言行粗鲁,赶车两日未停,车马颠簸,连饭都吃不下。
她如今这副模样不想被人瞧见,只咬牙快些往门口去。
“咚咚咚。”初夏敲门,等了片刻却并未有人来应。
“想是看门的那几个小哥又去偷偷吃酒了。”初夏小声解释。
可这门足足叩了许久,还是未有人来应。
李雯希那原本不好的脸色更是如土一般。
一声未应也是正常,守门的总是有懈怠,但这么久都不应,显然就是故意的了。
她想起侯府里的人来,一个什么都不管却又能装的父亲,一个处处装和善却又心思歹毒的祖母,一个烂透了的窝囊废哥哥,整个侯府没一个好人。
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默念看在权势的面子上,只能忍着。
等她离了侯府,早晚有一日要让她们反过来求着她!
“初夏,去正门问问。”
她们现在迟迟未进门,已经有路过的在看了,听着那些窃窃私语,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初夏不敢耽误,赶紧去敲大门,这次倒是有人来应,只说会叫人去开。
但是这一等天都黑了,侧门才被打开。
李雯希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她现在只想赶紧休息,也顾不上下人的眼色,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从前热闹的院子如今冷清了不少,也无下人来迎,想来也是老夫人的命令,毕竟这府里能做出这些事情来的没有旁人。
招恩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奴婢给姑娘打些水来。”
李雯希坐在椅子山,头靠着歪着看窗外的月色,有气无力道:“她不认识路,初夏你跟着一起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屋中静的可怕。
初夏回来时脸色出奇的难看,只是她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也没有用了,明日之后才是真正的劫难,且有的受呢。
“姑娘,梳洗吧。”
偌大个院子,只有这间屋子的灯亮着,李雯希披头散发的站在窗前,凄凉犹如月色一般洒的遍地。
“姑娘,该歇息了。”招恩在她身后唤道。
“再等等。“
招恩:“姑娘在等什么···”
李雯希看着外头,等待着能有人进来,不管说什么,来了就好,但院子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她在等乐寿院的人来,不管那人是谁,说了什么,都代表着祖母还没有放弃她。
但若不来···
直至天明,李雯希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给我梳洗打扮吧。”
即使是动刑,她也要是美的。
坐在梳妆台前,她开口,“初夏,我从前对你不好,或是做了许多错事,这些都是我的报应。”
“姑娘言重了。”
“我身边现在只有你和招恩了,若你们二人忠心于我,我定好好报答。”李雯希看着她们二人,不知是真诚还是哄骗。
可招恩不管这些,她只跪了下去,表忠心道:“奴婢誓死跟着姑娘,”
初夏眸子一转,亦是附和道:“奴婢也是。”
李雯希算是有了些安慰,接着又吩咐道:“初夏,等下我受刑之时,你赶紧把信想办法送进荣国公府。”
这封信是她今后唯一的出路了,十分重要。
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眼生的婆子闯了进来,“外头已经来人等着了,大姑娘是受罚又不是上轿,磨磨蹭蹭的要做什么。”
初夏从前被捧着惯了,被这样对待脸瞬间拉了下去。
“这就来了。”
婆子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走了,“一个姑娘家真是了不得,长安街那砍头的地方也能去上一去。”
李雯希压着怒气,只盼望这天快些结束,就当是个噩梦就好。
衙役可不怜香惜玉,看见人直接大力的拖了出去,李雯希看着刑车上的字旗,不堪受辱的落了几滴泪。
只见那旗子上写着,装神弄鬼假圣女,善心善举真算计。
那刑车慢悠悠的到长安街本就是种侮辱,如今还有这旗子,简直就是将她剥皮抽筋了晾在外头给人踩。
同肉体的疼痛相比,这才是真的诛心。
马车缓缓驶动,白色的旗子随风摆动,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面露鄙夷。
“这不是之前施粥的那个宣平侯府的大姑娘吗,竟然是骗人的?”
“我早就说是假的了吧,不过就是有钱人施舍穷人的小伎俩,还一个个卖命似的圣女圣女的叫着,要真是有圣女,还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有可靠的人,听说还是陛下亲自审的,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啊。”
“胆子真是大,这丢人都丢到家去了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宣平侯前不久还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呢,那些权贵啊没个好人。”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叫骂声纷纷涌起,更有甚者顺手就扔出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其中不乏那些接受过施舍的人,也有曾经大拜圣女的人。
李雯希看着人群中那些一张张扭曲的嘴脸,恶心到发抖。
无论她如何故弄玄虚,粥是真的,米是真的,他们喝下去的也是真的。
如此落井下石,果然是卑贱的平民,不值得可怜。
“打死她!”
有妇人顺手抄起鞋子,朝着车上扔了过去,正中李雯希的额头,这一下就将她打的晕了过去。
她想晕了也好,不用面对这样悲惨的境遇。
但行刑的人可不准她逃避,一壶酒下去就将她生生淋醒了。
“精神精神,好好记住这次的罚,往后要是再犯,可就没有打板子这样的好事了。”
李雯希看着台下的百姓,想动,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凳子上。
“吉时已到,给我打!”粗犷的汉子吼了一声,台下的百姓们一窝蜂的跟着起哄,他们喊着打死圣女的口号,个个宛如惩恶扬善的英雄。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门外的初夏摸了摸怀中的信,忽然停下了步子。
如今大姑娘的生死,就掌握在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