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吼把薛南燕吼退了半步,她缩肩垂头,一副任打任骂的瑟缩模样。
“我也这么和牧野说过……”
“你说过tm顶个鸟用!”
沈德昌四十岁后讲究身份,场合上要维持一个风流倜傥的形象,言行上颇注意,非必要不说脏话,现在大概是必要时间,他那张保养得相当不错的脸上所有皱纹都挤了出来,每一条都写满怒气。
他连拍书桌,拍得笔架上所有毛笔都在颤抖。
“难怪我怎么查都查不出他在哪个国家,原来是知道自己见不得人才躲得这么努力。”沈德昌怒极反笑,“我说他私奔,他还真给我私奔,出息了,真是出息了,老宋,你说,哪家儿子有他这么混账啊!萧家老四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啊!!!”
老宋躲得比薛南燕远,本就淡定的脸现下更是一丝表情也无。
“名义上不吃而已,他跟自己妹妹也不清不楚的。”
薛南燕赶忙附和:“就是!他比牧野混多了,还有柯家,那整个就是个《雷雨》……国外就更多啦……”
“闭嘴!”
沈德昌摇晃着身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
薛南燕赶紧闭嘴,伸手要去扶,被沈德昌挥开。
老宋在另一边扶住,沈德昌喘着气坐下,桌上的宣纸上,顺其自然四个字只写了顺其就轰然倒塌,他的心一堵,怒道:“滚!给我滚!!”
老宋忙放手,薛南燕凄然道:“我没说话呀,你怎么还要把我丢出去呢。”
沈德昌扶额,气息粗重。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走我一个儿子还不够,现在又要我第二个儿子,谢骏真是个人物,活着和我作对,死了还阴魂不散,好,很好,谢骏那个植物人老婆呢?”
薛南燕正在表演抽泣,闻言一愣。
老宋答:“在疗养院,牧野少爷最近加强了安保,我们要有动作的话,他立刻就会知道。”
“那就让他知道!小王八蛋躲着不见人算怎么回事?他以为他不做总裁我就能同意他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做梦!”
老宋正要再说,外面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很轻,很礼貌,不疾不徐的。
沈德昌疲惫的示意,老宋便上前查看。
门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几天没有和父亲联络的沈延清。
他白衣白裤春风满面,门一开,立刻笑起。
“宋伯,爸有空吗?我有事找他。”
老宋往里看了一眼,见沈德昌偏过头,了然道:“延清少爷,老爷子今晚不方便,不如……”
可向来听话的延清少爷头一歪,目光越过老宋的肩。
“原来燕姨在。燕姨,我和父亲有正事要谈,能让让我吗?”他朗声,“劳驾。”
放在以前,沈延清这么没大没小,薛南燕为了沈夫人的尊严也得说上两句,摆个脸色。
但现在,沈延清的驱赶宛如天籁。
薛南燕颤巍巍站起来,垂头丧气看向沈德昌。
“德昌,既然你们有正事,我就先走了,你消消气,教儿子也好,抓狐狸精也好,我都听你的,事到如今,生气也没办法。”
沈德昌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薛南燕走了两步又回头。
凄楚又惨淡。
“德昌,说句心里话,我现在最挂心的不是别的,而是你的身体,再大的事别气坏身体,你要是有个好歹,这内忧外患的,我真是撑不下去了。”
沈夫人的话带着点颤音,沈德昌抬首,见她面色惨白,两眼红肿,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明显瘦了。
很有点子当年话剧院首席演《雷雨》时那股子幽婉哀绝的调调。
沈德昌当年就是被那副样子击中的,几十年过去,不想,又被击了一次。
他叹了口气。
“先回去。”
薛南燕心中一喜,面上不露,垂着头走了。
走出书房门,沈延清向她颔首:“燕姨,五弟和大嫂找到了吗?”
“还没消息。”
“不会吧,五弟这么绝情连亲妈都不在意?”沈延清笑道,“还是说燕姨你撒谎了?”
薛南燕皱眉不语。
沈延清耸耸肩迈步入门,随口抛出一句。
“没有五弟的指导,燕姨怎么敢和盘托出他和大嫂的关系呢?”
薛南燕一怔,书房门关上了。
她怔了半秒,快步返回卧房,柳姐正在为她收拾明天出门要戴的首饰。
见她一进门就来回地踱步,她关切道:“夫人,老爷子是不是气坏了?”
夫人摇头又点头,半晌道:“柳姐,收拾一下,我要去找清湘。”
“清湘小姐不在老宅。”
“我知道,我就是要离开老宅,快点。”
柳姐不解:“是出什么事了?”
薛南燕停下来往屋外看,神色凝重。
“我就是害怕要出事了,老四怪怪的。”
……
沈德昌坐在书桌后头生气,沈延清还未说话就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脾气大了,敢对长辈呼来喝去了!!再给你点时间,我都得被你吆喝了!”
沈延清懵然解释:“爸这话是冤枉我了,我想着燕姨多半还是要替五弟说话,怕您听烦了,所以才……”
“烦不烦是我的事,用得着你给我做主?别以为我在家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几天奔来跑去,办过一件正经事吗?”
沈延清愈发无辜了。
“我一直都是按照爸的意思继续联络各位董事,一些摇摆不定的叔伯经过之前的绑架案后都定了,牧野令他们失望,如无意外,爸,现在,你已经有足够的筹码让牧野出局了。”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不激动不热切但也不虚。
沈德昌睨着他:“这么说,我骂错你了。”
“爸生气一定有生气的道理。”沈延清走到边几旁,提起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我都听着。”
沈德昌见他乖乖奉茶,脸色略微和缓。
“孟家那边怎样了?”
“孟锦云不配合治疗,情况一直不好,孟夫人昨晚从医院回去了,今天一天没再去,她倒是给锦绣来了一通电话,让她回一趟孟家,锦绣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沈延清垂手汇报,“孟叔叔正式把儿子接进孟家了,但养在外头的那个女人没跟着去,她很有眼色,先去了一趟医院探望锦云。”
沈德昌冷笑:“是有眼色还是想她快点死?听说锦云这个免费小妈是她学姐。”
“是,当年和锦云争过汇报演出的角色,被锦云教训了。”
沈德昌摇头。
“老孟这个闺女,养废了。”
“孟叔叔在教养子女上不如您。”
沈德昌捧起茶,没有被他恭维到。
“孟刚除了接儿子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没有。”
沈德昌缓缓放下茶杯,沉声道:“延清,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