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环猛地一抬头,银白色的光点随着目光快速移动,光亮消失的地方,一袭黑衣遮住了视线。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突然,陈初环像是被压制了许久的弹簧一样,猛地从原地弹起,而后连滚带爬地转身跑开。
那人刚想伸手拉住陈初环,但突然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趴倒在地上。
其身后的丛林中传来一声低吼。
“追,别让她跑了!”
陈初环视线范围内的场景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形状各异的黑影不断消失在自己两边。
还没跑出几步,陈初环忽然看到眼前闪过一道红光,有什么极为粘稠的东西溅在了自己的脸上,紧接着,一股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初环愣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而下一秒,刚才红光出现的地方忽然又蹿出一道黑影,直接越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初环。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她身后响起,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响动。
陈初环感到一阵眩晕,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恍惚间,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娘娘快走!快!”
“来人,别让她跑了!”
“来人护驾!”
人声嘈杂,与刀剑的声音混作一团,陈初环感到周围愈发黯淡了下来,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夜色已深,中军大帐仍然亮着灯光。
李承乾派出去的人手并没有如约回来报信,相反,之后派出去的几波人也都没了消息。
残希席下,只有两个饭碗还留在桌上,碗上各自摆着一双筷子,里面都还有些许剩饭。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把宝剑上。
中军大帐,严格来讲并不是皇上休息的帐篷,而是统兵元帅处理军机事务的场所。
因此,两旁边除了桌椅之外,还摆着兵器架子——只不过皇上在此处办公,自然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只是在桌上放着皇上的佩剑而已。
抽出剑刃,帐内打了一阵立闪,一声清脆的剑鸣过后,帐帘被挑起。
帐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陛下?臣等伺候陛下!”
李承乾微微摆手。
“有消息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回禀陛下,还没人来过。”
夜空中愁云惨淡,众星星无光,李承乾的心中愈发烦闷。
“陛下,您要去哪?”
“去调褚方,速来见朕。”
“是!”
寒风拂面,一股凉意钻入毛孔,引起星星点点的刺痛。陈初环不觉惊醒。
视线左右晃动,两边的风景快速向后移动,耳边风声呼啸……
“醒了?诶,醒了醒了!”
“韩老剑客,娘娘醒了!”
听到“娘娘”两个字时,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涌上陈初环的心头。
陈初环想要起身,但刚一用力就感到浑身酸麻,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在隐隐作痛。
旁边有人急忙上前将其扶起,靠在一边。
环顾四周,陈初环这才看清,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上,车子没有棚顶,四周都是木制的栅栏,前面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正然奋力狂奔,车夫的鞭子不住挥动,在空中噼啪作响。
周围的众人全都身穿黑衣,脸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连片的红色,有的血迹已然结痂,又被淌下来的汗水冲化。
陈初环努力分辨着这些人的样貌,但很遗憾,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
视线下移,刚刚明亮起来的四周又似乎陷入黯淡。
其实,陈初环刚刚醒来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影门的人给救下。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可以即刻返回都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但当听到刚刚那句“娘娘”后,陈初环的心就凉了半截。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程,四周的风景开始变得眼熟。
“我们去哪?”
“娘娘,我们奉陛下的旨意,特来护您周全,大约再有一里,就可回营了。”
前方树丛茂密,根本看不到前路。马车一头扎进去,车轮压折了一大片草木。
陈初环注意到车上的人似乎对自己面前的一个老者都十分尊重,他咳嗽一声,便有人递上水葫芦,冲着谁耳语几句,对方便立刻点头。
马车一路行驶,车上的人都忙来忙去,只有这个人全程都坐在自己对面,完全没有挪动过地方。
陈初环清了清嗓子,整夜尖叫、奔跑,但水米未沾唇,她早已又渴又饿。
“你……叫什么名字?”
起初,那人似乎在盯着面前的空处发呆,陈初环的声音很低,因此对方并没有回应,还是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人才猛然回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官居何处?还望赏下姓名,日后定当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对方肩膀微微一耸,似乎冷笑了一下,而后冲着陈初环抱拳拱手道。
“娘娘,老朽不才,姓韩名佩字子瑜,现在当今万岁驾前称臣,身为御前带刀侍卫。”
带刀侍卫……
陈初环微微点头。
先前,她倒是听说皇上突然册封了不少侍卫,为此还引起了朝中不少大臣的极力反对。
说话间,车马已然停下,陈初环不由得先前一倾,韩佩一把将其托住。
只是瞬间的触碰,韩佩却感到一阵异样。
陈初环的身体柔软,好似一团海绵,身上的绫罗绸缎同样光滑绵软,奇妙的手感久久停留在韩佩掌心。
韩佩愣在原地,望着双手发呆。
陈初环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转身看向路边。
马车侧面,此时已经占满了士兵,个个全副武装,肩上扛着各色的兵器,甲胄之中,挤出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径直来在马车旁边,快速跪倒施礼。
“娘娘!臣等护驾不力,万望恕罪!”
陈初环认得,下跪的将领正是先前在中军大帐被李承乾痛骂的陶安。
陶安站起身来,将陈初环扶下马车,两边的士兵仍然没有散去——车上的韩佩等人身穿夜行衣,个个手拿利刃,贸然驾马来到军营附近,车上还带着贵妃娘娘,没有主将的命令,众人并不敢随意放行。
而且,陶安似乎也并没有下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