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眼下的局面,男宠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说,而站队熹妃陈初环,无疑是最有可能保住性命的选择。
因此,李承乾话音未落,男宠便疯狂地将话题甩给在场的众人,尽管一些人仓皇躲闪,还是没逃过被其点名的命运。
“皇上,此事随便叫来一人都可作证啊!华芳宫的郑娘娘,熙和宫的王娘娘……还有这些被缚的太监,他们都能作证啊!”
被点到名字的娘娘中,不乏原本和于梓玥共处同一战线者,但当前的形势下,这些人也不得不仓皇改口应承。
“是啊皇上,熹妃妹妹的品行一向端正,我等平日里相处时甚是欢愉呢!”
“陛下,姐姐说的是,前些日子我们还在私底下议论,如今这熹妃妹妹终于也得了您的赏识,我们这些当姐姐的都替她高新呢!”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陈初环抬头望去,却发现说话之人的面孔比其声音还要陌生。
李承乾并不急于说话,而是等到众人全都评价完毕后,才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于梓玥。
“皇后,你觉得呢?”
此时的昭阳正宫——堂堂的皇后娘娘,已然被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但话至于此,又不得不答。
“这……我与诸位姐妹的看法一致,这熹妃确实是宫中少有的忠正之人。”
说着,于梓玥快速扫视了一圈方才发言的众人,眼中满是仇恨。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回到男宠的身边。
“这点就算你说对了,但你刚才言过,自己是皇后宫内的太监,且口口声声说熹妃乃是皇后。如今又说自己在昭阳宫为差,此事又当如何辩解?”
几乎没有任何的由于,男宠猛地将头抬起,不知何时,其眼眶已然血红,且眼神中飘荡这一种向死而生的坚定。
“奴才方才所言乃是虚假,实恐怕皇后报复与奴才,臣在昭阳宫身为苦力太监,虽为闲职,但也登记在册,陛下若不信,可随时派人查阅!”
李承乾皱起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反倒挤出一个川字型来。
“哦?苦力太监……可朕记得这个职务好像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皇后吧?你方才口中皇后的那些行径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面对皇上愈发刁钻的问题,这位男妓反倒回答得愈发流畅起来,如同两人提前商议好要给皇后定下罪名似的。
“陛下,奴才方才就说过,我原是一名男妓,皇后看中我的姿色,才将我掳进宫中,进宫后我夜夜服侍于她,要说别的没有,这相处——乃至独处的机会都不算什么稀奇!”
此话一出,于梓玥再也按捺不住,把手中的铁戈一把摔在地上,挽起袖子直奔两人而来,但被一旁的褚方指挥军卒拦住,只得发出阵阵嘶吼。
李承乾并没有理会,仍然目光不错地盯着眼前近乎陷入疯癫的男人。
“那按照你的说法,朕是被你二人戴了帽子了?”
说完,李承乾又有些后悔——绿帽子似乎不是古时就有的词汇。
但对方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竟然瞬间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甚至频频向其点头表示认可。
“陛下,她实在罪该万死,请您治罪!”
与此同时,李承乾的身后也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陛下!这个人污蔑于我,玷污了皇室的尊严,应当将其千刀万剐才是!”
李承乾缓缓起身,目光移动到一旁,眉心处的川字缓缓消散,金黄色的龙袍在原地旋转,掀起一阵浮尘,尘埃落定,只留下了最后的裁决。
“如果事情属实,就应当先拿你开刀!皇后出轨?简直是一派胡言!”
出轨这个词在大衍时期同样没有出现,但这一次,不光是男妓一人,在场的众人全都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两人的对话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周围众人的脸色从呆滞变为紧张,又渐渐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在他们眼中,面前的这个皇帝对比先前的变化实在太大,令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自从李承乾穿越至此的半年来,出入后宫的唯一目的地便是陈初环所在的碧霞宫,因此,半年来后宫的其余妃子并不曾见过皇上。
在她们的眼里,皇上这些日子想必是有了新欢,或者是忙于同那些谄臣寻欢作乐。
然而今天,李承乾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疯狂打破他们的猜想。
就拿两人方才的对话来讲,李承乾几乎每一个字都在诱导着那个男宠将皇后的罪行揭露出来,同时为陈初环树立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甚至在此之前,皇上就借男宠之口表明是陈初环几乎与皇后等同的地位。
如此一来,真正的皇后倒显得极不称职,甚至可谓不堪,相比之下,这位“熹妃皇后”的光环则格外耀眼。
众人被褚方率众带离碧霞宫,如霜和两名族人也都被带走治疗。屋内只剩下李承乾、陈初环和躺在地上的王慕远。
李承乾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对于梓玥进行进一步的惩罚。然而,“另立皇后”的决策似乎已在不言之中。
陈初环坐在床边,又快速起身,走到被推翻的桌边,用力将其扶起。李承乾想要喊下人过来,但被其制止。
作为整场闹剧的导演和观众,此时的王慕远突然发出阵阵冷笑,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来自十殿之间,如同哀吼,又好似九渊之下,寒气逼人。
陈初环被吓了一跳,还未扶稳的桌子险些再次摔倒,李承乾急忙伸手接住,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老贼,何故发笑!”
王慕远收敛了笑声,用头点了点桌子的方向。
“陛下,老臣喊叫多时,口渴了,但自知有罪,不敢讨要汤水,只得干咳,咳至不能自已,声似惨笑,如此而已。”
李承乾没有说话,目光回到桌子附近,地上是一套瓷碗,已然被摔成粉碎,但偏偏还剩下两个完好无损的茶盏,和一袋安放的茶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