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长屹一向稳重的长眉紧皱。
显然,战家人是迫她妥协。
若战寒征是真心弥补,倒也无妨。
只怕是播糠眯目,本性难移。
赢长屹清峻的神色间腾起一分冷意,视线落在陈玉皎身上:
“玉皎,你安心养病即可。”
即便棘手,他亦能处理妥当。
他迈步就要离开,陈玉皎却叫住他,制止:
“不劳师哥动手。”
若现在赢长屹帮她,世人定会认为堂堂长屹君子插手他人婚姻,与凯旋而归、如日中天的定西王为敌。
即便他不在意污言秽语,她也不想拖累他。
陈玉皎薄唇轻启,安抚:“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的目光落向广澜湖上的片片莲叶之间,眸色一点点深邃。
跟随祖父习了那么久的兵书谋略,这些年生疏未用。
正好,可以有人来练练手!
在陈玉皎的多番劝说下,赢长屹总算应下暂时不插手。
送走赢长屹后,她立在战园宽阔的大道上,入目之处,路过的战家众人皆变得规矩恭谨。
甚至他们脸上,皆有谄媚的讨好。
陈玉皎清澈的眸中噙起冷笑。
她看得出来,战寒征那个大将军,未必是不想和她和离。
但战家这些人,从上到下都唯利是图。
如今他们对她恭敬,不过是因为看清楚了事态,知道谁才是掌局者。
甚至战家人不愿意搬走,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因为战园比新的定西王府奢华。
可若是没有那些东西呢?
陈玉皎吩咐:“你们去将园林里所有昂贵之物,全收起来!”
婢女武卫们怔了怔,片刻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快速前去操办。
当天,所有人院子里的花雕屏风、玉石珠帘、金丝楠木家具、玉瓷茶具等,全被搬走!
包括锦绣苑里的芍药花、海棠院里的海棠树,全数被武卫们一株一株拔掉!
连厨房里陈玉皎所买的金杯玉盏,金勺银勺也一个不剩。
凡是战家人所会涉足之地,全被搬得空空荡荡,四壁萧条。
放眼望去,仅剩一片寒酸之物。
虚弱休养的吴荭霞,本以为不让他们和离,能等到陈玉皎的感恩戴德,哪儿想等到的是如此境况。
她躺在床上,心痛地连连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别动我那些花!别拿走我的檀香炉子啊!”
战明曦也暴跳如雷,“你们是疯了吗!一群疯子!本小姐命令你们停下!那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可没有人理会她们。
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华丽的院子,变得贫酸朴素。
这还不够……
陈玉皎立在院中,吩咐:“将战园招牌换下!”
伴随她的一声令下、
夕阳西下时,一块金光灿灿的匾额在落日余晖下升起,上面纯金打造的“陈园”二字熠熠生辉。
战园,从此不再是战园。
这宣告着她对战寒征旧日感情的彻底决裂。
陈玉皎还吩咐春鹭一番。
很快,京中传出许多言论:
“定西王和凌策军师说要照顾陈玉皎,可他们那小小定西王府,能比得人家陈氏这陈园吗?”
“他们该不会是想全家赖在陈园吧?”
“仔细说来,全家人住在陈园里,不就等同于举家入赘赖着?”
“哈哈哈!堂堂定西王与凌策军师,不会真想入赘陈园吧?”
陈玉皎在一众议论声中,眸光微深地转身回府。
燕凌九逼着她做抉择,那她为何不反逼他们呢?
落日熔金。
战寒征与燕凌九高坐马上归来。
在他们的马后,驮了许多婚礼用品、以及几盒给陈玉皎的滋补药物。
两人的马停在战园门口时,那熠熠生辉的“陈园”二字就映入眼帘。
战寒征眸色微微一沉,陈玉皎,竟改了匾额?
不远处,不少人的议论又声声入耳、不断传来。
一句比一句难听。
战寒征那一向冷漠的面容倏地紧绷。
曾经定西王府家道中落,他也从不曾想过攀附权贵,或者利用陈玉皎。
他堂堂战将,定西侯后裔,一身世家铁骨。
如今要踏入这陈园、头上顶着“陈园”二字?
如众人言,与寄人篱下、赖人屋檐何异?
燕凌九脸色也不太好看。
以往每次来,觉得来的是战家,现在……
陈玉皎这一举动,实在是太刺人脊椎骨。
燕凌九心里敏锐地涌起一股不安。
如果陈玉皎真这么执意,一直赖在这陈园、非逼着他们怎么办?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想着找一个身正峻朗有前途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事业大成。
但若这个男人负债累累,又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前妻,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燕凌九学兵书计策的时间太短,有些毫无头绪。
她将所有购买的东西交给战寒征,对他道:
“寒征,你我还未婚,太晚了,我得回去。
你照顾好煊儿,陈氏那边……夜晚也别去打搅她。”
答应留下陈玉皎,也是一时间被吴荭霞、战煊等人闹得。
加上那笔数目实在是太多了。
眼下仔细想想,让战寒征和一个别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
男人到底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得尽快想到解决之策。
燕凌九告辞离开后,半路还骑在马上,就从身上摸出一本《孙子兵法》,认真研究。
自强勤奋者,才可享受世界、掌控世界。
而战寒征在门口伫立良久,直到所有物品全被将士奴仆们搬完,他才沉着脸踏入大门。
刚进院子,吴荭霞和战明曦、战煊、战贯墨都涌过来。
吴荭霞痛得满脸惨白,却还七窍生烟般:
“征儿啊,你快管管陈氏那做派吧!她把我房间里的所有用品全搬走了!连芍药花也给我拔了!全府上下现在没有一样能入眼的东西!
我们都愿意容下她、留她做正妻了,为何她还这般尖酸刻薄?”
战贯墨冷着一张脸,一脸愠怒:“区区一个陈氏,连我珍藏几年的文房四宝、紫砂茶具也全拿走。
放眼天下,哪儿有她这般粗俗不孝的儿媳?到底成何体统!”
战明曦更是大哭:“我的海棠花!长了七年的海棠花也全被她拔了!
哥哥,我们战家都道歉了,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得寸进尺!盛气凌人!”
“呜呜~”战煊也委屈地直哭,“婶婶是坏人!是坏人!”
战寒征耳边尽是聒噪,长眸也随之深邃。
陈玉皎,一介逆来顺受的妇人,竟有如此魄力?这般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