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回神,目光落向跟前的战寒征:
“是啊,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她说:“战寒征,爽快点,我们去办和离吧。
到时你也这么热热闹闹娶你的凌策军师,我也嫁我想嫁的人。真没必要闹得太僵。”
战寒征冷冽的面容轮廓,倏地覆盖上一层霜寒:
“你与我,现在就只剩这点事可谈?”
陈玉皎微微蹙眉,深思着想了想后,说:
“那债务的事,我们也可以好好谈谈。”
她知道男人好面子,自尊心又强,张不开口,她主动言:
“我知道你现在手上没那么银子,可以立欠据,每月分期按时偿还就行。”
反正去公堂立字据,也不怕人跑了。
至于利息什么的,她不想去算,能顺利和离,就是她现在最大的期望。
战寒征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渴望解脱的迫切。
他深邃立体的面容更墨黑,笼罩起骇人的气息:
“够了!陈玉皎,你还当真是冥顽不灵!”
他高大的身躯朝着她迈进一步,寒眸俯瞰着她:
“你当真以为与我和离,就能如愿嫁给长屹君?
看看你这副模样……”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
雪白的发丝,瘦弱的身型,还冷冷冰冰,毫无柔和之气。
“谁会娶你这等女人?和离后,你只会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他是不想置她于自生自灭之地。
“好好冷静,多为往后想想!”
扬出话后,战寒征一甩衣袍,大步进入府邸,高大冷峻的身影淹没入一片喜庆之间。
而陈玉皎看着他的背影,清澈的眸底越发深意,如同一泉泽渊。
*
赢太傅府邸。
恢宏的庄园处处透着大气,精致;所见之物纸醉金迷,金杯玉盏。
今日战明曦见到的,全是往日里见不到的王公贵族,皇家子弟。
连传闻中华秦八大公子之中,第一大世家的掌权者甘商临,和剑术冠绝天下、神秘莫测的关内侯家公子赢华绝也来了。
太师、太保虽是对立一派,却也差人送来重礼。
个个非富即贵,真正的上层名流。
这一夜,是战明曦最幸福的一夜。
她被赢修堂掀开红纱,同饮合衾酒。
赢修堂还很温柔,带她体验了从未体会过的美妙。
在这般俊雅清贵的公子身下,她一次又一次。
她想,从此以后,皆会是如此幸福的日子。
可……
翌日一早,才寅时末(清晨五点),一个老嬷嬷就“咚”的一声撞开门。
“曦夫人,该起了。”
战明曦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微微皱眉,“天还没亮呢……”
“啪!”
老嬷嬷一个戒尺重重打在战明曦身上。
“你以为这还是你们那等小门小户吗?赢氏太傅之府,负责整个皇家的礼仪教学、规章制度,举国之典范!
众人寅时初便起,晨昏定省,习书练字。
更何况今日你还要奉茶,不可怠慢!”
“啊!”战明曦被打得尖叫,当即没了什么困意。
她坐起身想向赢修堂告状,却发现床上早已没有赢修堂的身影。
她怒怼那老嬷嬷:“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竟然也敢对我一个夫人动手!你们赢家就是这般没家教的吗!”
“啪!”又是一下戒尺,重重拍打在战明曦的手臂上。
老嬷嬷一脸严厉:“老身乃太傅府家宰冯氏,家宰,便是家中宰相,协同家主处理一切事宜。
手持太傅府家规金诫尺,即便是长夫人有不对之处,我也管得!”
战明曦出生在战家时,战家已落魄了,没什么家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一个词。
再看那条戒尺,竟是纯金打造,长约一米,上面还立体雕刻着蟒龙饕餮。
就这重量,单是这条戒尺就有近百两黄金!显得那格外威武森严!
似乎是她真不能得罪之人……
算了,“不过就是早起吗……我起来便是。”
战明曦嘟哝着,十分不满地起床,打着哈欠。
“啪!”又是一个戒尺,重重拍打在她的背上。
“腰要直,背要挺,走路不可急掷跳跃,摇摇晃晃!
你往后代表着的是太傅府及公子的面子,不可丢脸!”
“我们太傅之家,可不是你那种小门小户,太傅管皇族之礼仪,若是你堂堂夫人出去丢了脸,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啊!有事你就好好说,总是动手做什么!”战明曦愤怒地盯着她。
那纯金的戒尺厚重而有弹性,隔着衣服皮肤都在火辣辣地疼!
冯嬷嬷却又是一个戒尺重重打在她的背上:“身居高位者,不可大呼小叫、大声说话、亦不可张目瞪眼,有失体面!”
“你!”战明曦气得脸红怒赤,抬起手就想还手。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打她!
曾经陈玉皎刚嫁进战家时,也教过她这些规矩,但都是好言相劝的。
并且她不想学,闹几句陈玉皎也就算了。
但现在……
她刚要抬手,好几个嬷嬷已走至那冯嬷嬷身后,个个凶狠地怒盯着她。
冯嬷嬷还眯着眸,一脸威严:“怎么?你还想违抗金诫尺吗?”
金诫尺在太傅府,犹如秦帝那柄秦剑在华秦的威严,不可撼动。
战明曦初嫁进来,第一次清楚体会到人生地不熟之感,没有自己的帮手,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只能忍着。
她在一下又一下的戒尺之下,端正站着,被人服侍着更衣。
不得不说,好几个婢女的伺候,终于让她有一丝微弱的养尊处优之感。
尤其是梳妆台上一堆琳琅满目的首饰,几乎晃瞎她的眼。
她伸手就想去拿一支金簪,那是纯金打造的朱雀图样,有手掌那么大,上面还镶嵌满各色各样的宝石,金光闪闪,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似乎随时会展翅飞跃。
如此工艺材质,怕是举国上下独一无二。
随便几支金簪卖了,都足以抵陈玉皎的债务。
可手还没碰到,“啪!”又是一戒尺重重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白嫩的手顿时浮现起一条宽宽的戒尺痕。
冯嬷嬷还训斥:“这些昂贵之物皆有入库登记,不可乱碰!”
“你说什么?我自己的首饰、我还不能碰了吗?”战明曦眼睛又瞪直了。
的确,虽是富裕世家,但每一套首饰皆是独特定制,安排严谨,用于不同的场合、撑该有的排场。
搞丢一物,都无法向公库交差。
越是正规的大世家,越要求女子会理财、身心正、不铺张胡作妄为。
战明曦心底顿时升腾起浓烈的愤懑。
本以为嫁入太傅府,什么东西皆是想拿就拿,可没曾想……
“坐好!坐有坐相!收敛神情仪态!”冯嬷嬷又用那金诫尺一次次地纠正她的坐姿、站姿、走姿。
一大早,战明曦全身多处被打得火辣辣地疼,留下不少红印子。
战明曦恨得快要死了,等会儿见到赢修堂,她一定要告状。
赢修堂那么疼她、爱她,肯定会帮她出这口恶气!
可……
战明曦被收拾打扮好出去时,在正院中的确遇到了晨读出来的赢修堂。
他一袭白衣,还是那么清贵儒雅。
只是在她快步走过去时、
“修堂……”
她刚开口,甚至离他还有两米之地,赢修堂脸色已经冷漠下来。
“离我远些!站那处说话即可!”
他的嗓音冰冷,丝毫没有昨夜的柔情,恍然彻底变了一个人。
战明曦愣在那里,颇是惊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般风度翩翩的模样,可怎么就……
兴许只是起床气?
对!被这么早的叫起来,哪个人能有好脾气?
战明曦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声音放柔地撒娇:
“夫君,方才这老嬷嬷竟动手打我!身体都给我打红了!她好凶!”
赢修堂却始终冷漠:“冯嬷嬷是家宰,手持金诫尺,她教训你,定是你有不周之处。好好改正。”
“可……”战明曦还想说话,但赢修堂已率先迈步往前走。
“该去敬茶了。”
他的背影也透着淡漠,丝毫没有柔情可言。
战明曦暂时想不通,但给公婆长辈敬茶的确是大事,不能耽搁。
她快步跟上前去,企图与赢修堂并肩而行。
赢修堂却回头看她一眼,泛冷的目光又落向冯嬷嬷:
“冯嬷嬷,教教她规矩!”
“是。”冯嬷嬷立即上前来,在赢修堂迈步后,拦下战明曦,冷声提醒:
“曦夫人,往后请与公子保持一米以上距离!别惹怒公子!”
“为什么?”战明曦神色间竟是疑惑:“家法我能理解,但保持一米距离,又缘从何来?”
古往今来,从没有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