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言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冷。
他听起来很不爽,可那又怎样。
乔木才不要服软呢。
哄了这个哄那个!他又不是做宝宝看护的!
“关你屁事?”
“乔木!”
顾栩言大概是不会说脏话的,至少乔木没有听过他口中除了你他妈的之外的词,所以很多时候只能从他的语气中表达出他的愤怒。但乔木这个时候并不打算买账。
“乔木乔木!”乔木重复了两遍,把杯子对准自己的嘴,喝光,“除了会凶还会干什么?能把我的手机喊爆吗!”
对面安静了两秒钟,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你喝酒了?”
“没有!你管得着吗!我告你诽谤!”
含糊不清的吐字,语无伦次的样子,顾栩言听不出来就怪了。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位置发过来,不然我就让何叔去接你。”
“顾栩言!”乔木积聚着怨气,对着听筒骂道,“大混蛋!”
边骂着边乖巧地把位置发给了微信里一个名为顾√的人发了自己实时定位。
——何叔是个大喇叭,如果今天他过来的话,严晴就会知道自己的恶行。寄人篱下已经够讨厌了,再胡作非为就,即便觉得可能性比较小,他也不愿意再给严晴增加不愉快。
顾栩言自己不喜欢被家里管控,却时常拿这个威胁乔木,简直可恶!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坏心肠的人了。
乔木踢了一下旁边那个椅子,看着那套睡衣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算是发泄自己心中此刻的不满。
但他其实更想踢在顾栩言身上。
没有办法,他就该承受自己的坏脾气。欠的,就该还!比起顾栩言的恶行,乔木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五好少年了。
不过顾栩言不想承受也没有关系,他也可以走。
像于在野一样走得远远的,回到自己高攀不上的顾家老宅里,被十几个阿姨排队伺候着,做自己金尊玉贵的少爷。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余光里扫到了于在野的身影,他对着那个方向调整自己眼睛的焦距。
很高,白,线条柔和,像是蒙了雾,和记忆里那个童年玩伴的身形已经差别甚大。
参天的梧桐树下,落满桐花,他们聚起一堆,拔出花蒂,在地上旋转。小陀螺一样的浅黄色花蒂,旋转不休。
打出清凉的井水,冰凉瓜果。
在树下小憩。
拿着鞭炮,跑过街头巷尾。
呵气成冰,撕开烤红薯的皮。
一幕一幕,鲜艳的色彩隔着昏黄的日光,隔着山与海,变成了老旧cd里的画面。
人一长大,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于在野有点难过,似乎比自己还要伤心。
那道身影走近了,乔木站起来伸手去索要,“果子还我!不给你吃了!”
于在野单手稳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形,低头看他,音色酸涩,“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呢?”
乔木眼眶一酸,但手下的动作却一下子把于在野推开。“骗子。”
越来越少的回复信息,越来越难得的见面,还有走得越来越远的人。
明明放心得很。
被冷落的证据一条一条被摆出来,乔木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一点,不要显得斤斤计较,但很难。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个玩伴从生活里退出,偏偏时间不等他。
乔木醉的有点厉害,不太能站得稳。于在野只好把人圈在怀里,边安抚着,边让他坐下,向周围的人以目光致歉。
用打湿的纸巾简单给乔木擦了把脸,又哄着喂了几口水,乔木才稍稍安静了一会。
这种照顾实在太过无微不至,让乔木短暂地满足了一下。安静地看着碳炉里的缩水了一半的火炭发呆,于在野坐在了他的身旁,乔木才抱怨道:“你没有给我烤鹌鹑。”
于在野把水杯递给他,让他再喝一口。然后问,“还吃得下吗?”
“当然!”乔木看着于在野,还是觉得委屈,“而且,两个都是我的!”
“好。”于在野把八分熟的串送上了烤架,看着想往桌子上趴的乔木,又把他揽回到臂弯之中。
这种亲密接触对乔木来说有点陌生,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触碰,于是挣了挣。是那种象征性的挣脱,但于在野却很快就收回了手,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只剩了半瓶的白酒,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不放心,手臂悬在半空拦着,拦在乔木身前,以防乔木前倾的时候真的趴在了桌子上,“别睡觉,桌子上有火,不安全。”
“哦。”乔木勉强坐着,看着被移到对面的睡衣,目光有些散地定在了那里。“可是我很困,天气也热,在这儿坐着好烦。凳子也不舒服,我的脖子酸。”
“一会就带你回去。”于在野的声音依然很轻。
乔木笑了一下,整个人瘫在小凳子上,伸长了腿。自暴自弃道:“随便吧,反正都一样。”
他说的很小声,于在野凑近了也没有听清楚。“什么都一样?”
……一样的,反正都要走。
乔木意识还是清醒的,没有说出来什么很过分的话。
毕竟于在野只是要搬家,又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不应该被他当做宣泄情绪的对象。
原来清醒的时候说不出来的话,醉酒之后依然说不出来。
于在野的神色模糊,声音也很模糊。一切的景物的清晰度都降了下来,世界的音量被调小,只有胸口的心跳,越来越让人难受。
或许是这种样子看起来太可怜了,于在野终于舍得开了口,“跟我走吗?”于在野问。
乔木露出疑惑的神情,不太能理解这个“走”的意思。
回家,还是去五家村,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于在野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辛酸才开了口,“转了学籍,就在我旁边,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他抓过乔木的手臂,在一处淤青上轻轻摩挲,声音有点哑,“这种事情,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乔木的眼里的光闪动了一下,低头去看于在野的神情,“野哥,那你又能以什么身份,帮我去打理这些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