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远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顾栩言抬眼,目光追随着冉因的舞步,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专注而深情。目光便短暂交汇,彼此交换着无言的默契。琴声渐渐急促,冉因的舞姿也随着音乐高潮越发热烈。
乔木站在台下,无声泪流。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
流着自己的泪。
白色的灯光将顾栩言的身影勾勒得愈发高贵,乐声激昂,撕心裂肺,好一对眷侣。台上的人抬眼,施舍似的,分给了乔木一个目光,啪地一声,音乐戛然而止。
一切美好的幻象被打破,似乎连旁观的机会都要被无情掠夺。
为什么?为什么乔木想听顾栩言弹琴的时候,就要求很久,求很久才能得到,而冉因却可以触手可及。难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还要过上数十年,他永远都是被薄待的那一个,甚至连叫不平的资格都没有。
乔木再也忍不住了,毅然转过身向礼堂外面跑过去。
冉因还在询问顾栩言要不要重新来一遍,可顾栩言却径直跳下台追了出去。
“不是,这俩什么情况?”一个不相熟的学长疑惑道。
“额。”齐夏野摸不清头脑,“大概是吵架了吧。”
那学长把节目单往桌子上一摔,“那这还怎么排下去?”
礼堂外,天色渐晚,昏暗不明。乔木一路狂奔,胸口的压抑和眼角的泪水一同涌出,心中的委屈和嫉妒如同翻腾的海浪,无法抑制。他跑到礼堂旁的小树林里,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靠在一棵老树上,任凭泪水无声滑落。
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压在心底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一丝一毫都不愿再过多承受。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喜欢顾栩言的,更不该因为这个人感到痛苦,可偏偏乔木最鲜明的爱憎都在这个人身上。
他一脸冷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言。
还有一年,再过一年,一切都会结束的。这里本就不属于他,顾栩言也不是他能肖想的人。而且,他并没有因为顾栩言地好,而忘记他的坏。
喜欢和记恨是两个分开地刻度,没有办法两相抵消。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原谅顾栩言过往做过的事,就是在背叛年幼时那个孤立无援地自己。
风吹过来,乔木深深叹了口气,在脸上擦了两下。
身后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脚步声,踏在落叶上,发出沙的一声轻响。乔木本以为是校友路过,警惕地向后看了一眼,却在回眸间彻底愣了神。
顾栩言一袭白色燕尾,穿得像是来迎亲。
他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乔木,眉头微蹙,沉默良久道:“为什么闹脾气?”
“你追出来干什么?”乔木忍下刚看见他那一刻地酸意,狼狈慌张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故作冷漠地说。
顾栩言瞧见他脸上的泪痕,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去擦乔木的脸。乔木避开,却又被触及。
乔木的心沉入无边深海,顾栩言会心疼他的眼泪,却不知道他的泪为何而流,可他明明知道,却不能说。“不用陪冉因排练吗?”
“所以……是因为这个难过?”顾栩言看了看他,轻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难过?”乔木被猜中了心思,于是变得防备起来,他不能露出破绽。“有什么值得我难过的?”
“那……”顾栩言无奈地搓了搓手指,“眼睛里掉露水了。”他说完,补了一句,“今年春天的湿度的确比较大。”
这种哄三岁孩子的话,从顾栩言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像是嘲笑,乔木不需要这种关切,“顾栩言。”
可顾栩言却道:“嗯,我在。”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又把他的嫉妒勾了出来,他脑子有些混乱,连着心一块疼,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可恶,为什么一定要撕下他的面具来,想要看清他故作淡然之后的胆小鬼。也或许是这段时间顾栩言给的东西的确很多,所以让他有任性一些地底气。
于是他开口问道:“学校里的琴好吗?会比家里的那台更贵一点吗?为什么在家里不愿意去碰的,在这里反倒肯了呢?”
顾栩言听着有些茫然。
他一连发出很多没有意义的质问,最后回到原点,回到故事最开始的时候。
五岁的乔木在房子里找吃的,来到了哥哥弹琴的地方。
他知道那个砸破他脑袋的小孩是哥哥,一直都知道。
但顾栩言似乎不知道,他没有做哥哥的自觉。
乔木只是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就一会,为了怕打扰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可顾栩言看见了他,厌恶的眼神,走了过来,把门关上了。
那个眼神,乔木一直都记得,鄙夷,轻慢,厌恶。和看到路边瘸腿的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的。
看到流浪狗还会扔两根火腿肠呢,可顾栩言却会把门关死,生怕乔木身上的细菌会通过空气传播弄脏他的地方。
乔木叹息着,不带有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那天下午你要把琴房的门关上,为什么你对待别人总是有好脸色,为什么所有人那你那里都比我要珍贵?”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来爱爱我呢?
顾栩言被他的话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伸手去拉乔木的胳膊,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乔木退后一步,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失落和无奈。
“我明明……”乔木再次开口,可刚说出几个字就发现了嗓音中的异样。
明明是求而不得,明明爱之欲死,明明他也很喜欢,为什么要看着自己的东西,属于他人呢?
漂亮的橱柜上,摆着小王子,乔木口袋贫瘠,只能每天看着他被束之高阁。
可没关系。
他还是可以看的。
他还能得到一点安慰。
即便每天看着顾栩言也可以。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王子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乔木要是再想得到那目光瞬间的眷顾,就要忍着刀割斧凿般的痛苦,站在橱柜下仰望。
顾栩言被那点颤音刺痛,不忍心再乔木这个眼神,于是上前一步,伸出手将乔木揽入怀中。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随后选择顺从。
可也只有一下,就那么一下。
乔木想到了冉因,于是将自己唾手可得地温暖推开。“够了。”
他声音冷静,口是心非,“我现在不难过。”
这本就是个没有必要的拥抱,何必多做索取。“你还是留给冉因吧。”
顾栩言被他推后了一步,于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爱的纠葛里没有赢家,只有两个相互纠缠却又无能为力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