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杨建国的媳妇,虽然胖但却像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样,在人群中左钻右挤,没一会儿就从人缝里挤到了前面。
她满心得意地准备凑上前去看个热闹,结果却惊讶地发现自家男人正对着一个年轻人点头哈腰,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王翠花的绿豆眼猛地一瞪,就像个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 将手中没吃完的黄瓜向着徐长平的身上一扔,大声喝道:“干什么呢!”
王翠花的声音仿佛是用砂纸摩擦出来的一般,又尖又利,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就在徐长平侧身躲过黄瓜的攻击后,王翠花伸着两只手就直奔徐长平的面门:“欺负人欺负到老娘的头上来了!”
杨建国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王翠花的面前,同时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快别说话了,这是房主的未婚夫,今天过来修房子的。”
“放屁!”王翠花根本不买账,她用力一推,就把杨建国给推开了。
然后就像一头发怒的母老虎一样,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徐长平面前,嘴里大声地嚷嚷着:
“哪来的小瘪三?这破房子都不知道空了多少年了?要不是我们修了一下,早就塌了!他说是他的房子就是了?”
说话间,王翠花的唾沫星子像子弹一样飞射而出,让徐长平不得不又往后退了两步。
徐长平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女人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根本不和她纠缠,而是直接转头对杨建国说道:“你也敢张嘴说,这也能叫修了?”
说着话,徐长平指着房子说道:“我好好的雕花窗被换成了破木板,原本漂亮的青砖地面也被砸得稀烂!这叫修过了?”
“怎么没修?”王翠花听到这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双手叉腰,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
她瞪着绿豆眼,气势汹汹地反驳道:“什么时候有雕花窗了?你这是讹人讹上瘾了吧?”
话音未落,王翠花突然眼珠子一转猛地往徐长平身上撞去,嘴里还喊着:“让你欺负人,我跟你拼了!”
徐长平可不是吃素的,他见到对方的动作后,也没后退躲开,肩膀微微一沉,巧妙地避开了王翠花的撞击,同时顺势一用力,将王翠花狠狠地顶了回去。
这一撞可不得了,王翠花那庞大的身躯一下子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王翠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她愣了足足有两秒钟,然后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杀人啊!救命啊!有人打人啊!”
她这一哭,院子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个泼妇……”
徐长平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不紧不慢地对杨建国说:“两百块钱,赶紧赔了,不然你就等着去局子里蹲着吧。”
王翠花一听要赔钱,哭声像被人突然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她像触电般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迅速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用手指着徐长平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想钱想疯啦?老娘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杨建国突然像火山爆发一样,暴喝一声:“闭嘴!”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把王翠花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杨建国的额头青筋暴起,满脸怒容的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王翠花说:“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让我去坐牢吗?”
王翠花见到杨建国这副表现,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也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啊……”
徐长平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故意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不紧不慢地说:“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做个笔录,顺便也可以查查你们这些年有没有强占过公家财产……”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杨建国的脸色变得比王翠花还要难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转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王翠花的屁股上,同时嘴里骂骂咧咧地吼道:
“都是你这败家娘们出的馊主意!现在还敢在这里撒泼,还不赶紧给老子回家去拿钱!”
王翠花被踹得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并没像往常一样对着杨建国大发脾气。
只见她迅速站稳脚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院子里的动静引起了越来越多邻居的注意,他们纷纷从大门外挤进了院子,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屋的张老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妻子说道:“早就该有人来治一治这杨家了,他们整天仗着和街道办有点关系,就横行霸道,真是太不像话了!”
“可不是嘛!”张老师的话刚说完,一个中年妇女立刻附和道:“去年他们强占房子的时候,那叫一个嚣张啊!现在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吧?”
徐长平双目微垂,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些议论,不发表一丝言论。
他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大家对杨家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于是徐长平提高了声音,对着围观的邻居们说道:
“各位街坊邻居们,今天请大家做个见证。这房子可是杨筱月同志的合法财产,现在却被人强行霸占,还故意进行破坏。”
说着,徐长平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在空中晃了晃,接着说道:
“大家看,这是相关的证明文件。三天之后,我们会再来收房。在此期间,还希望各位邻居能够帮忙监督一下,看看是否有人再对这房子动手脚。
——六百八十七章——离开将军胡同
听到徐长平的话,赵大爷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洪亮地说道:“徐同志,你就放心吧,我们都会帮你盯着的。”
他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其他邻居们也纷纷随声附和,表示会全力支持徐长平。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王翠花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她的脚步异常缓慢,似乎每一步都承载着千斤重担,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挪动。
当她走到众人面前时,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兜里缓缓地掏出一个油腻腻的手帕包。
王翠花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包放在手心,然后一层一层地打开。
随着手帕的展开,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这些钞票的面额各不相同,有十元的,有五元的,甚至还有几张一角的毛票。
它们显然已经被反复揉搓过,原本崭新的纸张变得破旧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损得快要破裂。
王翠花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一脸的肉疼,死死地盯着那叠钞票。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徐长平,咬牙切齿地说道:“数数吧!”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情愿和无奈,明显是对交出的笔钱非常不舍。
然而,在徐长平的注视下,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三百整,一分不少!”
徐长平并没有去接那叠钱,而是转头看向了谭木匠,说道:“这是修房子的定金,具体中间在产生什么费用,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详细计算。”
谭木匠听了徐长平的话,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他那粗糙的手指,沾上唾沫,一张一张地仔细数着那些钞票。
数完之后,他再次点了点头,说道:“数目是对的,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张毛票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怎么还有粮票呢?”
王翠花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猛地一把将粮票抢回手中,没好气地说道:“爱要不要!”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那肥胖的身躯扭动着,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咚咚”的响声,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谭木匠推着自行车,车轮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走了好一会儿,谭木匠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小徐同志,那这房子确定还用我过来修缮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一丝不安。
其实,刚才徐长平直接将赔偿金给了自己做定金,就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徐长平的本意,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借钱,所以才这样做。
徐长平听到谭木匠的问题,停下了脚步,他手扶着车把,缓缓地转过身来。
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边,使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
微垂的眼睫覆盖了他眼底,显露出了那一闪而过的锋芒。
当徐长平再次抬眼看向谭木匠时,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温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回答道:“房子的修缮还得靠您老,别人我不相信。”
谭木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干脆利落的说道:“那行,等你什么时候把房子收回来,我再过来。”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接补充了一句:“等那个时候,我叫上几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同过来帮忙,保证能把这房子修缮得比以前更加完美。”
听到这番话,徐长平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个身影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
徐长平的车轮碾过一个小水洼,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银般闪烁。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辆自行车上的工具箱却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演奏着一曲充满希望的旋律。
路边的草丛里,蟋蟀开始了它们的夜曲,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而在他们身后,将军胡同那座四合院的飞檐斗拱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中,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
院墙上的爬山虎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无数只小手在向离人告别。
东厢房那扇破旧的窗户,就像一只被哭肿了的眼睛,默默地凝视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似乎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沧桑与寂寞。
窗棂上还贴着去年春节时贴的窗花,虽然已经褪色,但那“福”字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回到家中,徐长平跟杨筱月简单的说了一下将军胡同那个四合院里发生的事情。
杨筱月一脸惊讶的站起来,惊呼道:“什么?对方竟然敢直接占了房子,他们不怕选煤厂追究吗?”
“估计是跟选煤厂那边打过了招呼,不然不能这么顺利的占了房子。”徐长平看着杨筱月笑着说道。
徐长平的话让杨筱月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她那双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眉头也微微蹙起,透露出内心的忧虑:“那他们过几天真的能给我腾出房子吗?”
杨筱月在这个年代已经生活了不短的时间,早已在社会上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对于这个充满人情世故的世界,自然有着深刻的认识。
面对杨筱月的质疑,徐长平缓缓走到窗前,伫立在那里,一脸波澜不惊的说道:“当然会腾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杨筱月见状,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徐长平,追问道:“为什么啊?”
徐长平转过身,他的目光与杨筱月交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嘴角微扬,缓声道:“给你办事的人要是连这点小场面都撑不住,那他们家还怎么在这四九城立足。”
杨筱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琢磨起来,片刻后,她轻声说道:“额……扯虎皮拉大旗?”
徐长平并未直接回应杨筱月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