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早已人仰马翻。
周氏差点晕过去,围在姜御史床前哭嚎道:“老爷!您是怎么了呀!怎么就成这样回来了?”
姜如珍也急坏了,姜御史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一切优渥的生活都来自他。若他出了什么事,那她们娘俩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姜御史气息都微了,鼻青脸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模糊地看着她们俩,嘴角颤动,流着口水。
小厮一跪,连忙说:“老爷这很明显是被人打了呀!不知道是哪个贼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打朝廷命官!”
被人打了!
周氏抽了口冷气,急坏了,颤巍巍地看着姜御史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打他的人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啊!
若是再伤及一些要害,只怕他都活不到回家了!
大夫终于来了,小心翼翼问候:“姜夫人,让老夫来看看。”
“大夫,你快些看看老爷可有性命之忧?”
周氏赶紧让大夫上去,又看了几眼,自己才叫上小厮和管家快步走到外面。
“老爷好好的去劝姜琮月,怎么会被人打?”
她眼神犀利,要命一般盯着小厮,小厮赶紧跪下:“夫人饶命!小的并不知道,还要问车夫才稳妥!”
周氏迫近道:“还不去把车夫叫进来?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是!”
一早就颤颤巍巍的车夫,好像终于等来了死期似的,进来就匍匐着趴在周氏脚下。
“夫人恕罪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的带着老爷到了珠宝坊,老爷叫小的多转转,谁知突然背后袭来凉风,小人便晕了过去。”
“醒来小人便和老爷一起在姜府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小人是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那你们路上撞见了谁,遇见什么可疑的人,也一概不知吗?”周氏疾声道。
“你坐在前面,有什么人路过,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
车夫瑟瑟发抖,只管磕头:“小人是真没看见!前面好好的,什么也没有!歹人是从后面袭来的!求夫人明鉴!”
周氏暗恨,半晌,只能一咬牙甩袖回去。
只是他们不知行事的是黑鳞卫,若黑鳞卫出动都能叫他们看见,那也不用干了,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周氏把姜御史的那些政敌都想遍了,还是想不出哪个如此胆大包天。
官府可不是吃干饭的,要是查出来此事背后有哪个官员的手笔,皇上只怕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周氏急道:“赶紧报官!让顺天府来查这事!”
“是,夫人!”
等小厮去了,周氏又忍不住暗骂姜琮月那个丧门星。
真是一沾上她准没好事!
老爷出门还是好好的人,回来就这样了,说不定就是给她克的!
这边正在着急,门房又来报了:“夫人,云安侯府来人了。”
周氏一愣:“云安侯府?这会儿来人干什么?”
门房道:“是侯爷派人说,老爷不是承诺了三日之内必定把姑奶奶送回去吗?如今三日到了,侯府来请人呢!说是林首辅夫人已经到了,还请了许多夫人作陪,就等着大姑奶奶!”
周氏两眼一翻。
她被丫鬟扶着,好险才没昏过去。
她手心发汗,慌得都站不住。
“什么?客人都请好了?”周氏声线发虚,“就等着姜琮月?”
“是啊!侯府的管家连马车都带来了!还说侯爷把正院给大姑奶奶收拾出来了,就等她回去住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切都如此糟心、一切都如此巧合,偏偏是在这个最紧要的时候,姜琮月也没找回来,老爷还被人打成重伤!
周氏真是要慌死了!
他们也是文官人家,自然知道林首辅在朝中的地位,请了人家去做客,说好的主母却不在,林夫人肯定要发怒的。
说不定,结仇都有可能!
周氏慌了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砸手:“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上哪里去变个姜琮月出来!”
在姜御史床边守了半天的姜如珍这时却心念一动,抬起头来,轻声说:“娘,我有个主意。”
周氏一愣,看着女儿眼里透出紧张和狂热。
……
云安侯府。
难得宴请各位高官家眷,侯府里喜气洋洋,花厅都重新擦了一遍。
管家脸上带笑,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地招待各位太太。
“林夫人!贵客啊,许久不见您了,终于有幸请您上门做客,快请进,快请进!”
林夫人没什么好脸色,生怕那个李家小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又闹出些不好听的。
上次的风言风语她还记忆犹新呢。
她勉强笑道:“客气了,你们侯夫人呢?”
管家殷勤笑道:“这就来,这就来,您先坐一坐,我给您奉茶。”
管家招待了林夫人坐下,又见几个贵太太也来了。
他给几位都上好了茶,才转身出去,赶紧催丫头:“咱们夫人呢?快去问问侯爷,人到了没?”
“是!”
丫鬟连忙跑去正院,管家抹了把汗,光看着心焦。
这姜府也真是的,说好了把人送回来,现在还没见到。
贵客可都到了!
李延德也在书房里背着手转圈。
“岳父怎么还不把姜琮月送回来?莫非还要我去请不成?”
“罢了,请就请吧。”
面子不及利益重要,李延德一早就吩咐人赶紧去姜府接人。
过了半天,马车总算回来了。
李延德听到门房一报就立刻跑出去,发冠都跑歪了。
“姜琮月,姜琮月,你回来了吗?”
“啊?”
上天作证,李延德还真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期待过见姜琮月。
他看着马车半天不动,心里着急,直接上手拉开车帘:
“好了,是本侯对不住你,可以下来了吧?林夫人还等着……”
话音未落,李延德就看见里面的姜如珍怯怯地抬起头来。
她还特意打扮了,一身娇俏红妆,脸上红晕浮现,垂着头紧张地轻声喊:“侯爷。”
李延德看着这人一身隆重的样子,都傻了。
“你是谁?”
他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找错了马车,毫不犹豫地退出去往后看。
“姜琮月呢?”
“谁家马车和我们一个样?”
他甚至怀疑是马车一个样,都不肯相信是把姜如珍给接来了。
姜如珍气一滞,当时就差点泪盈眼睫了。
“侯爷!”她哽咽着,还有几分委屈,“您难道不认得我吗?”
她自恃娇艳美貌,见过她的人应该都有印象才对。
即便是不喜欢她,见她这么梨花带雨,也会有几分虚荣心。
可李延德急着找姜琮月,此刻就是来了个天仙都没用。
他毫不客气地迷惑道:“你谁啊?我从没见过你,等等,你真在我们家的马车上?”
他这才意识到车是自己的,于是赶紧把这女人拽下去:
“下去下去,闲着没事坐别人家马车干什么,好玩吗?”
把打扮得娇艳的姜如珍拉下了车,李延德就一头钻进车厢里,把坐垫箱子都翻遍了,就只恨没在地毯下找到姜琮月。
他霍地转身,探出头来,瞪大眼,粗声粗气质问:“姜琮月人呢!”
姜如珍一颤,委屈说:“侯爷您凶我做什么……”
“哭什么哭!我问你姜琮月人呢!人呢!”
李延德把她眼泪给骂了回去,毫不客气地跳下马车,逼着她往后退。
“你不是姜府的人吧?姜琮月呢?你看到你们家小姐了没?”
李延德狐疑,上次姜琮月跑了姜御史就送了个丫鬟糊弄他,这次不会还来这一招吧。
他竟然以为她是丫鬟!
姜如珍这下是真要气哭了,她怎么可能像丫鬟!
她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姐姐在哪啊!”
“你不知道她在哪你还敢过来?!”
李延德越说越大声,越来越难以置信,随后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姐姐?”
“你是姜府二小姐?”
见他认出了自己,姜如珍这才松了口气。
她这次谋算颇大,既然姜琮月不肯回侯府,那她就只好接手了。
今日有许多贵妇人来访,正好她借着代替家姐待客的理由,出面招待。
姜家家风严正,看重古礼,她行事端庄一些,定能让那些贵夫人刮目相待。
到时候风声倒逼云安侯府,他们就正好娶了她为侯夫人了。
李代桃僵,她划算得很。
“正是,侯爷,我闺名如珍……”
谁知李延德又一次打断她:“谁问你叫什么了?你们姜府是不是想耍赖,姜琮月人呢?你只告诉我她人在哪就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谁想听了?”
姜如珍的话又又又一次噎在了嘴里!
其实也怪她来的时机不好,若放在平时,李延德还指不定心猿意马一下,只是现在为姜琮月的事火烧屁股,他能有那闲心就怪了。
姜如珍真是没想到李延德是这样的人。
她脸色一白,许久才弱弱地说:“侯爷,别等她了,姐姐她不会来的。”
李延德大惊失色。
“不来?她怎么会不来呢?”
他可连林夫人都请好了!还有那许多太太看热闹!
若是他现在出面,说一句“不好意思啊,家妻有事今日暂不能出席,还请各位夫人慢用”,岂不是放她们鸽子?
李延德差点就要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不禁深恨那姜御史,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的,还以为你们是父女,有什么妥当的法子呢!
原来你也拿她没辙!
那还敢打包票,你是要害死我!
姜如珍那边也在埋怨他,姜府这边还没给确信儿呢,你人都请上了,也太轻浮。
现在这场面,难道怪他们吗?
但她毕竟要入主侯府,还是耐下脾气道:“侯爷莫生气,姐姐倔强,爹爹去三请四催她也不回来,可见是铁了心了。”
李延德心想你净说那不中听的干嘛?这二小姐也太没眼色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姜如珍浑然不觉,继续道:“我有个办法为侯爷解围,不知道侯爷可有意啊?”
李延德已经彻底不信姜府了,不耐烦道:“你有什么办法不能早说,磨磨唧唧的!”
姜如珍被呵斥,又一次委屈地咬了咬唇。
才弱弱说:“是这样,侯爷可以让我代替姐姐,去招待夫人们……”
“反正都是姜家的女儿,姐姐会的我都会。”
“而且我是嫡女,比姐姐更有礼数,更懂与身份高贵之人交际,定不会出错的,还能比姐姐招待更好。”
说完,姜如珍期待地看着李延德,等着他拍板自己进去。
谁知,话音落下,李延德便宛如看什么脑子缺失的人一般,好奇地看着她。
甚至急都不着急了。
“嘿,我还真是很好奇。”李延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盛装打扮的姜如珍,看得她都不自在了,正要开始羞赧。
“你脑子有病不是?太太们要看的是你吗?你有什么好看的?”
李延德一通喷,把姜如珍都喷懵了。
“打扮得跟个媒婆似的,无缘无故就上来,说我要替你们侯府招待客人。你谁啊?你做我们侯府的主?”
“人家那些夫人来,是为了看姜琮月的!要是随便来个歪瓜裂枣的都能上阵,我找你们姜府干嘛?我侯府没有老婆子?”
李延德最后啐了一声:“去你的!”
他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姜如珍傻眼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说她打扮得媒婆似的?
他说随便找个老婆子也能顶上?
姜如珍气得快倒过气去了,眼泪扑簌簌就直掉,捂着胸口气得不行!
什么意思?李延德难道不是正常男人吗?!为什么看见她不动心思?!
李延德背着手,气急败坏地回了书房。
本来就够坏了,这二小姐还添乱,给人招笑呢。
可难道姜琮月真的回不来了?
那国子监的事怎么办?
说实话,经历了今天这一通,李延德内心里都不是很想管弟弟了。
可是他也不想就这么得罪了林夫人,思忖半晌,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花厅。
林夫人正挂着勉强的笑容,和其他人应酬。
这侯府实在是太乱了,像没有人管家似的,随便来个什么丫头仆妇都能下指令,屋子里一团乱。
给每个客人上的茶水竟然还不一样,茶盏都有明显分别,好几个夫人一来就不太高兴了,以为故意给自己没脸呢。
林夫人只能闲话道:“姜夫人那样懂规矩,怎么这侯府像没规矩似的?”
其他几个夫人也暗自白眼。
说话间,听到丫鬟报:“侯爷来了!”
林夫人精神一振,想起老太君交代自己要跟姜小姐说的事,不由得期待地望了出去。
她还以为姜琮月会跟着云安侯一起进来,可云安侯身边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李延德如芒在背,走进来之后,只得硬着头皮讪笑道:“诸位夫人不好意思啊,家妻今日有事,暂不能出席,还请各位夫人慢用……”
林夫人脸色一变:“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