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玉晴深深地吸了口气……
瞬息之间,她面上的惊异已被职业素养掩盖,身姿优雅地拾级而下。
落落大方地伸出纤手,她面带微笑用地道的乡土方言问候对方:“您好哪!敢问可是威尔斯先生?鄙人沐玉晴……”
虽然沐玉晴说的是土话,但她讲得极为流畅,若非她那一副典型的东方人脸庞,恐怕旁人都会误以为这就是她的母语。
“哎哟喂!……!!!”
威尔斯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满脸欣喜地伸出手回应:“原来你就是沐小姐呐?这般年轻俏丽。”
“您过奖了,您也是,风采依旧,威武潇洒!”
她一番适时的恭维让对方喜上眉梢。
威尔斯开怀大笑,又转身对着封韩说道:“封老弟你看,咱们的新搭档有趣得很哪!”
“……!!!”
新搭档?
咱俩的……?
沐玉晴不由得瞪大了眼,目光不经意间又撞上了封韩那双充满惊讶的眼眸。
刹那间,这情形让人越发捉摸不透。
一行人步入早已预订好的包厢,只见腿脚不便的赵猛已经早早等候在此。
“失礼失礼!实在是抱歉呐!今儿本该我去接人的,奈何身子骨不争气,只好提前来此候着了。”
赵猛的土话里夹杂着些许外地口音,但这并不妨碍他与威尔斯之间的交谈。
威尔斯并不介意,反倒关切起赵猛的伤势,得知并无大碍,只是暂且不宜劳作,他还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直至此刻,沐玉晴才明白封韩今日的忽然出现,纯属巧合。
原定要接人的赵猛因伤行动不便,原先答应替代他前来接送的苏婏玥昨夜饮酒过多,此刻还在家中昏睡未醒。于是乎,封韩被威尔斯拉来充当一时的司机。
之所以找他开车,除了威尔斯与封韩本就有深厚的忘年之交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威尔斯这部音乐剧的最大金主正是封韩。
这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萦绕心头。
为了避开他,她甚至亲自拒绝了他公司抛出的合作橄榄枝;如今,接手的工作却又好似间接为他效力一般。
沐玉晴并未矫情到因为他投资便拂袖而去,然而只要有合作便难免碰面,再加上……
不知他又是否会误解自己。
幸而威尔斯看上去要比预想之中更为随和,合作起来应当不算困难……
随后的事实证明,威尔斯的确没让她失望。
作为导演,他对于音乐剧的方方面面要求极其严格,甚至细致到剧中人物所穿的常服,无论是选用纽扣还是束绳,宽松口还是平口袖,翻领抑或立领,他都有着明确的规定。
整个过程中,沐玉晴一直做着笔记,手里还握着录音笔以防遗漏要点,待回到住处再仔细梳理。
整整五页满满的记录,即便到了后来,她已是面容疲惫不堪,却始终保持适宜的笑容,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专业素养令人赞叹。
威尔斯对她相当满意,两人从午餐一直畅谈到晚餐时刻。
这一路上,封韩本有许多机会可以选择离开。
然而,他始终未曾离去……
威尔斯高兴之余,特地点了一瓶1990年产的罗曼尼·康帝红酒(La Romanee-conti)助兴。
沐玉晴其实不宜沾酒,可盛情之下难以推辞。
因此,在威尔斯举起酒杯向她敬酒时,她也礼貌地端起眼前的红酒杯:“同祝!”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封韩主动替她饮下了那杯酒,转头又对侍者吩咐道:“给她换杯热牛奶。”
“……????”
沐玉晴看着他,尽管不大理解他的举动,却也察觉到他的不快。
紧接着,她听见他用近乎嘲讽的语气问道:“咋回事?你的病好利索了吗?”
这就是封韩——
关心人的话语经他口中说出,味道就变了样。
或许,他对其他人并非如此吧!
唯独对她,总是苛刻至极。
这一刻,包厢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就连威尔斯也觉察到了他们二人之间隐隐存在的不和谐。唯有那个看似才华横溢,实则情商堪忧的赵猛,似乎还未察觉到他们之间潜藏的玄机。
他呵呵一笑,赶忙岔开话题向威尔斯解释道:“哦,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们,小沐最近工作太过劳累,生了一场大病,住了许久的院,刚出院不久,所以不能喝酒……”
“不过没关系,她不能喝,我来陪你喝!”
赵猛嘴上说着他人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自己身为伤病员却还挂着夹板,硬生生端起了酒杯。
此刻,妈妈不在身边,沐玉晴觉得有必要制止这位仁兄继续这般胡闹。她正欲开口提醒,不料对方一个不慎,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
他反应迅速,猛地一抓又将杯子重新握住,然而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之下,杯中的葡萄汁顺着他的手洒了一片。
他一紧张,手上已经拿稳的杯子终究还是脱手落地,顿时,清脆的破裂声传来,高脚杯碎片混着杯中剩下的红酒四处飞溅。
赵猛惊呼一声,赶忙招呼服务员进来收拾。
进来的女服务员似乎是新手,手脚忙乱,还没把碎片清理干净,又不小心滑了一跤,恰好摔倒在破碎的红酒杯碴上。
“哎呀……”
女服务员疼得叫出声,这回,右手上明显割破了皮。
赵猛脸色一变,立刻喊来服务员处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