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通往云山公墓的道路上疾驰。
“安娜姐,你……确定宋老师真的在那里么?”
覃郁一边开车,一边惴惴不安地向坐在身边的宋安娜问道。
“我也不确定啊!”
宋安娜无奈叹了口气。
“我哥昨天晚上给我发了消息,说他没事儿,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会儿。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他安慰地方,或许只有这里了吧……”
覃郁只觉得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能给我讲讲……他的ptSd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缓缓开口。
“我也不太清楚……我二哥他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他怕水,似乎还看到过幻觉,这些症状在他高中时候就隐约出现了,一直到大学期间,都在一直困扰着他。后来他出国留学,一边学习一边接受了心理治疗,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哎呀,小心!”
宋安娜话音未落,一辆蓝白色的出租车从对面“嗖”地一声驶了过去。
山路本来就狭窄。
两辆车几乎是擦肩而过,惊险万分!
“对不起,我……我刚才愣了下神……”
覃郁稳了稳手中的方向盘,低声道歉道。
“别说话了,专心开车!”
宋安娜捂着惊魂未定的心口,大声命令。
“好……”
半小时后。
“到了,就是这里了。”
覃郁跟随着宋安娜从墓园的山脚下,一路爬到了山顶。
最后终于站在了一座孤零零的黑色墓碑前。
碑石是一整块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并不高,只有小小的一方,上面贴着一张黑白色的少年照片。
那少年眉清目澈,笑意盈盈。
虽然年龄不同,但和宋砚西的身上的气质,竟然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覃郁一下子呆住了。
他看着那张照片,心口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的快要无法窒息……
“这是……”
“你没看上面写着呢么?爱子宋浩东之墓,这就是我大哥的墓碑。”
覃郁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恍惚间缓过神来。
“他们长的真的很像……”
“废话,他们是双胞胎!同卵双胞胎!”
宋安娜不屑地回了覃郁一句,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片小树林。
“覃郁,你去左边的树林子找找,我去右边,一会儿我们再在这里集合。”
覃郁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便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快速跑去。
“砚西,砚西!”
“哥、哥你在吗?!”
……
一刻钟以后。
覃郁和宋安娜又聚在了宋浩东的那方小小的墓碑前。
两人的神色都是恹恹的。
“哎,我哥可能真的没来这里吧……你看墓碑前什么也没有,他要是来了,怎么也得带一束花不是?”
宋安娜重重叹了口气。
“我刚才在附近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什么人影,覃郁,你那里也是吧?”
覃郁无声点了点头。
“嗯,我这边也没有,不过……砚西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回家?”
从宋母昨天的话中,覃郁隐约感觉,这几天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么?我哥他跟我父母正式出柜了。我父母大怒,一直在他家里住着,逼他回家承认错误,我哥不肯,这两天才一直在外面住的。”
“正式出柜?!”
覃郁心头剧烈一震!
他一直以为宋砚西对这件事是抗拒的,是懦弱和卑微的,甚至不惜和别的女孩儿去相亲来讨好他的父母。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宋砚西竟然真的跟父母正式出柜了!
覃郁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宋砚西,他一定下了很大、很大的勇气,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是因为真的很想和自己在一起吧……
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对待宋砚西的呢?!
在他手捧着鲜花和礼物,冒着大雨来给自己过生日时,自己却在和别的女孩儿跳舞!
还当着覃瑞林的面,嘲笑、讽刺和侮辱他!
一想到这些事,覃郁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宋安娜看到覃郁面色煞白,一副担心后悔至极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哥他应该没什么事儿,可能就是自己找了个地方静心呢吧,他对我从来不说谎的,昨天还特意给我发了报平安的消息……”
“他……他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么?”
覃郁懊悔地发现,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了解宋砚西!
“也没有……”
宋安娜摇了摇头。
她一双水盈盈的秋水眸向上翻了翻,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其实,我二哥他很抗拒来这里的,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清明节,我爸妈让他来给大哥扫墓,二哥不肯来,还还喝了一整瓶高度白酒……”
“一整瓶的,高度白酒?!”
覃郁心中一紧。
“嗯,他当时就吐血不止,好在爸妈及时给他送到了医院,医生给他洗了胃,人才没什么事。不过他的胃自从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从此再也没有好过……”
听到宋安娜的话,覃郁只觉得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如同针扎一般。
他想到昨天宋砚西脸色惨白的厉害,一直在用书本默默地抵着胃部,一定是胃疼又犯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好好抱在怀里,仔细地疼着,再也不让他受一点的伤害!
可是,宋砚西他人到底去哪儿了?!
“我们走吧……”
宋安娜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覃郁只好跟在宋安娜后面,默默转身离开。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余光中却看到墓碑旁边的草坪上,有什么东西在金色太阳的照射下,泛出点点幽暗的光芒。
覃郁立刻愣在了原地。
耳边仿佛听见“咔嚓”一声,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宋安娜见覃郁忽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他来过了……”
只听身边的人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说什么?谁来过了?!”
“是我哥来过了么?!”
覃郁没有回答她,只是脸色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双漆黑的瞳孔,也渐渐染上了浓浓的痛色。
只见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弯下腰,无比小心,温柔地捡起草丛里的一个东西。
捧在了手上。
宋安娜皱了皱眉,走上前一看。
覃郁的手上捧着的,是一条已经断了的。
红色手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