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的大门被人推开,正在打闹的众人突然动作停了下来,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
张十八刚刚趴在杨慎背上拉扯他,率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杨慎的肩膀,为他弹掉那无形的灰尘,“咳,咳,杨公子,肩膀落灰了,属下帮你拍拍干净。”
墨染等一干暗卫也都直起身子,形容肃整地立在一旁。
秦臻尴尬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麻将往沈暮宸的大袖口里塞,沈暮宸虽然觉得好笑,但却十分配合地将袖口敞开,任她扒拉。
而后秦臻正了正神色才向着众人道,“大熊啊,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过来了?”
他们身后,陆仲也颤巍巍地过来了,看起来还是一路小跑来的,满头细密的汗珠,胡子还在抖动。
“秦大人,大伙儿听说你要走了,这是真的吗?”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秦臻点了点头,“是的,上午圣旨刚到,我要回京复命了。”
院子里又沉默下来,陆仲拼了老命从众多壮汉中间挤上前来。
好不容易挤到了秦臻跟前,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最终化作一句叹息,“贤侄,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而后他抬起手拍了拍秦臻的肩膀,有些欣慰地自言自语道,“回去了好,回去了好,你这一回京,前途无量。年轻人,了不起。”
秦臻低声道,“陆世伯,陈淮青的账还没有清算,永安镇的官署账册没要回来,这件事待我回京再向圣上禀明,吃下去的定要让他们吐出来。”
陆仲听罢眯在一起的眼皮子终于睁开,半晌才激动道,“好,好。”
叛军围城之时,他发了多少封文书出去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倒是这位“贤侄”几封书信发出去,竟然搬来千军万马。
这破破烂烂的永安镇,防御是她一点点建起来的,山匪和守军也是她收拢整顿的,流民是她放进城中安置的,百姓在她的保护下没有被叛军伤到一根寒毛。
来时踏着满城萧瑟,走时留下安康美好。
胸有丘壑万千,心有繁花似锦。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那下官就祝大人此行路途坦荡,前程似锦。”
陆仲又拍了拍秦臻的肩,“秦大人,一路多保重。”
秦臻向他施了一礼,“多谢陆大人!”
陆仲与秦臻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留下一院子的守军,他们也不知说些什么,只知道秦大人要走了,大家都舍不得,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些婆婆妈妈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众人一个个都立在院子里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哀伤。
张十八等人都明白守军的心情,当初秦公子离开燕京城的时候,大家的心情也都十分低落,现在调了个。
秦臻见状便热情招呼众人,“诶,诶,都站着做什么?,萌萌,大强,去把我书房的桌子都给搬出来。”
“三儿,刘二,去顺喜赌坊,找东家借骰盅过来。”
顺喜赌坊,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众人不解地望向她,只见她笑吟吟道,“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今天咱们再来豪赌一场!”
???
妈的都要走了还不放过大家吗?还要赌?!大家好不容易才拿回了地契,房契,平了债务。难不成这货还要再赢一次带回京里?
然而她话说出来了,众人也不好违逆。
罢了,反正秦大人都要走了,再陪她赌一把,输些路费给她。
众人刚刚进门看得真切,大过年的,秦大人拉着几位好友在院子里赌的正上头呢。搞不好这人就是个赌鬼,刚来镇子上人生地不熟,打着整顿军务的旗号,赌了个过瘾。
众人强打精神,在总兵府的院子里摆开了赌场。
杨慎也想来,张三揽着他的脖子蹲去角落里悄声道,“杨兄弟,我劝你别跟她赌。”
他声音不大不小,一旁的沈暮宸,裴琰,张十八等人正好听到。
“为什么?”杨慎不解,明明自己手气很好。
“秦大人摇骰子有点邪门,我们兄弟当时就是跟大人赌,这才欠下一屁股债。。。天天被她追着讨债。”
?
杨慎这才想起早先众人聊天说起秦臻逼赌一事,简直是恶贯满盈,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沈暮宸和张十八听秦臻说过,只知道守军欠她钱,至于具体怎么个欠法,秦臻并没有细说,裴琰则是头一次听说秦臻还会赌钱。
张三的话勾起了几人的好奇心,张十八心痒难耐追问道,“怎么了兄弟,仔细说说。”
张三见皇子的侍卫向他发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镇上的守军在秦大人来之前,一直在城西的顺喜赌坊赌博。有一天秦大人来了,她也没有亮明身份就跟我们赌了起来。”
“起先她把把骰子都是一点,输了千把两银子给我们,让兄弟们尝到了甜头欲罢不能,等到大家都赌红了眼的时候,她又把把骰子都是六点。。。赢了个盆满钵满。”
张十八忍不住道,“都输光了那便可以收手了,干嘛还跟她赌?”
他也问出了沈暮宸和裴琰的疑惑。
说到这里张三脸更红了,“大家都输光了,看她是个生面孔,身材又瘦弱,想要跟她动手用强,结果。。。”
众人齐刷刷地“哦~”了一声,后面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张三道,“都没打过。。。之后就被大人威胁逼迫着,每日被锁在赌坊里赌,哪怕赊账也要赌。。。大家没辙,家里的田契,地契都输给了她,还签了许许多多的欠条。”
张十八同情地点了点头,“太恶劣了!”
张三急忙道,“嘘~大人小声点,莫要让秦大人听到。”
张十八配合地闭上了嘴,果然这才是秦臻的作风,缺德,黑心,烂肚肠。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众人终于将东西都放置好,总兵府不大的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秦臻又坐在正北方的位置,面朝着众人。
骰盅摇起,在空中晃个不停,整个总兵府的上方都回荡着骰子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仿佛也在诉说着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