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群峰唯有鸟鸣与湍流长瀑冲刷在岩石之上的声音,偶尔有清风掠过,带起漫山叶林萧萧作响。
睡眠对于修士而言并不是必需品,只作闲暇的点缀品,而夜晚对于星灵修士而言更是宝贵无比,在嵌满明星的夜幕笼罩下汲取星辉,相较于白日事半功倍,效率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喻客川从打坐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经一夜调理,四境的修为已然彻底稳固。
当他从床榻上下来时,穿上布鞋便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墙壁,去拿那柄安芷玉的长剑,直到此时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那柄剑早已被圣女小姐收了回去。
或许喻客川不知道,若是他想要的话,安芷玉那柄剑甚至可以一直给他用,但作为圣女小姐自然是识大局者,眼下便有一个重大任务在等着喻客川去做。
青年为自己泡了杯清茶,便出了松鹤院,便看到轻剑子早早便来到三院正中,手握着细长剑刃认真挥动,额上已有些许汗珠。
眼见轻剑子的刻苦,喻客川在内心暗自感慨,目光看向安芷玉的依水院,毫无动静,一片安和。
姑娘常有睡觉的习惯,虽不会起得很晚,但通常在此刻这么早的时候,大抵还不曾醒来。
甚至说得稍稍严格一些,安芷玉的修行态度并不是很积极,如此看来,姑娘的修行天赋称得上极高,也难怪在清风榜位于第九。
值得一提的是古焰宫的圣子虽在清风榜上排在她前一位,但境界却是低于安芷玉的。
他将视线从依水院的木门收回,强忍住心中想进去一睹姑娘睡姿的冲动,主动走向大汗淋漓,与安芷玉形成鲜明对比的轻剑子,招呼道:“叶兄,早上好。”
轻剑子微微颔首,依旧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
位于群峰顶端的清萍峰,盘膝而坐紧闭双目的绥山山主,双眼蓦然睁开,看向徒步走上来的青年,淡然问道:“准备好了吗?”
喻客川郑重点头,那年轻星尊便原地腾空而起,稳稳站立,轻声道:“随我来。”
宫枭漠带着喻客川走向那座被层层雾气所包裹的隐蔽洞府,那“世若浊云,我若清萍”八个凝实剑气所印刻的八个大字,依旧字迹精湛,内力浑厚,没有丝毫要衰退的意思,甚至感到愈发高深。
当青年再次见到这剑气字迹,依旧看得入迷,只听到那山主笑着说道:“相较于一个月前,是否感到这几道字迹更佳深不可测?”
喻客川恍然点头,“是有这种感觉,我分明破开两境,远强于两个月前的自己,却越发看不明白这字迹其中的奥妙......虽说无论是四境还是二境,对于许君这等人物来说都过于渺小,但破境反倒更加疑惑,属实有点不合常理。”
宫枭漠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在这大千世界,诸多繁琐也不过是由无比浅显的道理承载着。”
喻客川思索片刻,认真道:“晚辈大概明白是个什么道理。”
“哦?”
宫枭漠挑起眉头,“东岭的学塾还会教这些东西?说来看看。”
喻客川说道:“大致如禅宗三重境界一致,参悟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初顿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彻顿悟时,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年轻星尊眼眉间表露着些许诧异之色,沉吟一番,若有所思道:“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道理。”
二人停步于剑气洞天之前,那座幽闭洞府,用眼看去仍是黑漆漆一片,似乎若不是亲自进去一探究竟,便没有机会一睹这座由数百年前的绝世强者留下的绝世机缘。
宫枭漠向前点出一指,细小剑光往前扩散,眨眼间由线至面,将洞府前的白色稀疏迷雾劈成两半,随即他本并拢的双指,指尖超前,骤然分开,便有微风凭空出现,轻轻呼啸,推得两边雾气分散开来。
这座被迷雾掩盖的洞府,很快便变得清晰了不少,失了几分神秘感,倒是显得更加高尚威武了些。
宫枭漠收手入袖,平静道:“曾几何时清风先生说出‘双剑齐出,世态将变’的言论,惊动了世人,我让你叶师兄独自进入取出细水,本以为会是轻而易举之事,谁知那自李擎风归还以后便再也没有出世过的两柄绝世名剑,洞天内的剑气居然彻底释放,如同重新活了过来,而那两柄剑居然不知为何死死定在剑座之上,我猜测是李擎风归还时动了什么手脚,亦或是这本就是许君的意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李擎风没有理由刻意刁难绥山后人,对于许君的借剑以及指点迷津等恩惠,想来应该是有心相报才对......并且自古便有传言,许君虽身以逝去,却留有精神意志长存于剑气洞天,不曾散去,若是应得机缘之人进入,也许有机会见到这位跨越数百年的传说人物,哪怕只是谈论上这么久几句,其价值怕也是无法估量,终身受用的。”
喻客川驻足在年轻星尊身边,好奇问道:“宫前辈可见过那传闻的许君精神意志?”
宫枭漠苦笑一声,“本山主除去那次良尘取剑时,进入此洞天稍微施予了些许帮助,便几乎没怎么进入剑气洞天的经历了,更别提亲眼见到活在传说中的远古人物许君了,若真有机会,本山主倒真想见见。”
“不过死去数百年后,精神依旧长留,这等事情听着未必就不天方夜谭,只是后山的老祖亲口对这个传闻表示承认,本山主自然不信也得信了。”
喻客川看向宫枭漠,居然在这位向来淡漠平静的星灵大修行者脸上看到了一丝沉重。
“本山主出手助良尘取出细水的那一日,莫名抗上了巨大的气数镇压,似真有天道遏制一般,使得我修为停滞,止步不前,那几日更是不得半点进步,对于剑式,忽然间变得一窍不通......本山主花费不小代价才得以拜托这气数压制,也是自那时起,本山主才隐隐感到这座洞天不同寻常之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强行干涉,也得有莫大的底气。”
宫枭漠摇了摇头,不再愿意提起以往事情,转而对青年说道:“这剑气洞天,神秘莫测,我也道不清楚其中玄妙,只得由你亲自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