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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是小巷子里老风味的馄饨,既便宜也实惠,两碗一块钱,永远的配料:麻油、芫荽、醋、小虾米、皮子薄而大,筷子抹一点肉,往皮子一包,撸一下,皮子起皱褶,那就是混沌,汤汤水水,卖的是味,吃的是料,汁鲜得让人舌头倒卷着吸咂,滋味在心里,有点风,是一缕一拉的风,偶尔拽人衣,偶尔抚人脸,在麻砾砾的石子路上,象驴抬一条腿对着墙尿,尿出水道,淌在路上,腥和骚,冲击鼻孔,困意乘虚而入,散散地就懒了,远处有盏带着草帽一样圆圈路灯,灯光昏黄,城市失去活力。

一家小旅馆,要五块,三块也能住,生意不太好,可以明码标价,做实际操作起来要打折扣,低贱些,总比空着要实惠,先说不行,他要走,就又行了,一张床,一瓶茶,别的没有,灯太暗,影影约约,洗了油腻的脸和脚,我的乖乖,所洗之处,没有不疼的,就仰躺在床上,没有那么困,象老牛反刍,反复咀嚼李延年厚重的话,前途是光明,道路是曲折的,想想都在理上,蚊子还有,昼热夜凉,后半夜才睡着,一觉无梦,睡到日上三竿,哟,我的个乖乖,天大亮,太阳血红妖艳,象个丰乳肥臀的妇人,招惹人,勾人魂,荡人心,象秋千。

有尿憋心,扯开裤子,尿爽了,这是男人该有的阳刚。就去厕所,哗啦啦的尿液淌下,让他兴奋。

离开那儿之前,洗个脸,一脸络腮胡子,炸刺般扎煞,那如同春草茂盛的胡子,彰显了男人的悦气,“挺好!”,太阳在升腾,欲望在勃起,活着他妈的真好,他有些兴冲冲的,想唱歌,无奈,他只有半个音乐细胞,可以哼一两句,旋律甚至象漩涡在风口浪尖上滴溜溜打转,想得起,哼不出,太阳妩媚妖艳,让人想伸开双臂拥抱它,然而,它滑不溜手,拥抱一束光都做不到。

这里的黄河和运河充其量都是它们的枝枝杈杈,被城市簇拥在怀里,其实它们和真正意义的黄河、运河也许只有一毛钱的关系,谁欺世?哪个盗名?死拉硬拽,硬要和历史搭上点儿关系,历史是辉煌的,象这样趋炎附势的盗名,不在少数,走在那里,能让人冷笑出来。

不管别人怎样指责,赖一汪黄汤浊水,虽平缓无华,但也算是九曲回肠,行船运人走货,一样不差,一样不少,机帆船、大木船、水泥船,大铁舶子你来我往,清风习来,水波可兴,太阳照在运河上,水面就热闹起来。

李宜忠看着一脸凝重来来去去的城里人,只得推着车子,在运河边唯一弯曲的小石子路上走,时不时贼眉鼠眼一回,各种因需要搭建和延展的房子,没有风格,高低不平,挨挨挤挤,且丑陋不堪,他的眼光多在楼房上打转,大清早,有人在跑步,更有人在闲逛,有个老者在打太极,围了许多人在指指点点。

“嘿,你做甚?找头魂?”一个微肥的老女人,挎着竹篮子,看着他。

“啊,不!我找一片红!”

“一片红是太阳,它不在这儿,在天上!”老女人她不友好,你还说不出她不是。

“王红,我是她乡下亲戚,来请客!”这个谎圆乎,尕屁,找不到漏洞。

“噢,王红,刘占一妻子?”老女人明察秋毫,多管闲事。

“对不住,我不知道姑爷的名字,我们房份远些,平时不来往,交集少!”李宜忠还在解释,还在描黑。

“嘿,你怎么来啦?”王红站在楼上窗户里刷牙,一张脸像带露的玫瑰,脑后刷把在不安分摇晃,“进来吧,王姨,谢谢你!”牙刷搅动杯子有响声,一脸笑容,象盛开的菊花,连花蕊都在乱颤,那一身肉,多少男人醉死在温柔乡里。

“去吧,去吧!悠着点儿!”老女人一脸僵硬。

暗紫色铁门,窄小,迎阳而关,锁洞空着,里面被一根手指粗细铁棍插着,一棍当关,万夫莫开,门外是路,路下有坡,坡深的地方就淹在水里,青苔附生岸上,却大部分飘于水面,那是潮湿,奋力向上攀爬的证明,在浩瀚污浊的水里,它就是屁的存在,所以它象一面旗帜,召唤更多同行者,有的甚至拽住栖息于水陆之地的抓鹰草,水浅淹不着,水退附陆生,水波荡漾,那是怎样一种风水?不用码头,一船抵岸,拾级而上,一脚就踩在路上,岸边袅袅的烟火气,折煞着那一颗颗飘泊,有家有女人的地方,日子才咸淡有味,日子水一般流淌不觉。李宜忠笨拙扎了车,手象蛇伸进去拨门栓,可是用劲不小,摸得着门栓,拨不开,猴急猴急,在那里时而向左,时而踏右,火红的砖,斗拱走檐,一墙爬山虎,迎阳铺墙,密生不留缝隙,弱小的生命,尽情绽放。

“稍等,我来!”王红一嘴白沫,挥挥手。

李宜忠心如大海,汹涌澎湃,到人家里来,睡人老婆?陷阱?不至于吧,小心思七上八下爬楼,侧过身,看路人你来我往,闲隙墙缝中,长出肥而壮的巴根草,从墙顶一路逆生长到路上。他是贼人,有些胆虚,一声过路人的咳嗽或是铿锵的吐痰声音,都会让他哆嗦或侧目张望:他奶奶的,我抖什么?兀自笑了,象残阳,透着阴晴不定。

门打开,王红一脸热情,“把车推进来,稍等,我从船上刚下来,脸没洗,头没梳,两个小祖宗才叫起,他们正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我吃过了!谢谢,屋里坐!子莲,子军,叫李叔!”

李宜忠扎了车,一头钻进里屋,两个孩子,背上书包,要往外走,并没有叫他,大的女孩,长得五大三粗,脸盘太大,有点丑,大约是小学生,小的是男孩,大约五六岁,和他姐差不多,但瘦些,这是她生的吗?生出了平凡,甚至是平庸。难道遗传发生了变异?

“妈,我们上学走了!”女孩也不看李宜忠一眼,拉着弟弟就走,手里还有半块招牌饼。

王红关了门,连开锁门洞一起,“等我一下!”女人舀水洗脸。门边,王红腰弯得象拱桥,屁股厥起来,象倾斜的油瓶,撩起欢快的水花,挤点劣质洗面奶,这在那个改革初开年代,不是什么人都用得上的,这还是那个痴迷于她,竟然引诱她离婚的船老大给她在广州买的,说这东西可润白女人,我估计胡沁芳再用二十年也是没用的,她似南非人,黑得发亮,甚至入肉存骨,即使刀剐,也会留下花花达达的杂斑,但就是有人相信,早年间的“少女之春”就害过一代人,当时还不知道啥为广告的东东,它就神一般占据央视,霸了屏,虽然那时是小的黑白电视机占据主流,那广告词可是家喻户晓,“噢!噢!少女之春!”,先驱者死得早,当初的“少女之春”我估计:这会儿早已经尸骨无存,但在当时,却是风靡九州,“早餐刚吃过,怎么想起到家里来找我?”

“昨晚你上船了?”女人扑上的香在空气中弥漫,消魂般扑过来,腐蚀着李宜忠,让他灵魂,如同炊烟袅袅上升,仰躺在沙发上,身体有了膨胀的反应,“什么人这么豪横?”

“一个吃水饭大老板,从这儿运钢筋到上海,妻子不在身边,从上海返回,一去半个月,二十几天!”

“那会给你不少钱吧?”

“二百,这次多给50,希望下次再来!”随着手在脸上搓动,整个像个c,如同筛子上下摇动。

“这么多?”李宜忠心中不安,又深深自责起来:借钱买藕吃,窟窿套窟窿,这五十尚且是借的,人比人他妈的能恼死人

“不是我要,而是人家主动给,知道不?这对于这些个船老大来说,就是个屁!”王红洗完脸,用精致的木梳子梳头,侧过身子,“到沙发上坐,还是到床上?”

“随便!”李宜忠惴惴不安,手心汗淌,慌乱得六神无主,声颤音浑,这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王红用套皮筋把松散的长发扎在一起,往沙发上一坐。

李宜忠正要脱衣服,门被咚咚敲响,李宜忠吓坏了,一头虚汗,从皮层下沁出,他一下子懵圈了,象跳蚤一样蹦那儿,且手足无措,偷人毕竟不光彩,想名正言顺象夫妻那样,就是做梦,“是刘占一?”他听过这个名字,还没有见过真人。

“没事,你从屋里楼梯上去,我来应付!”女人把裤子往回套,穿了鞋,站到地上,亭亭玉立,“不是他,这个时间段他不会回来!”

但凡事都有例外,李宜忠那尴尬窘迫,象只耗子,焦急在地皮上抓挠,脚象驴后扒。

“去呀,推开那门!”王红把他送进房门内,关了门。

李宜忠赶紧爬上二楼,站在洞开的窗户下,向下张望。

吱吜一声,铁栓和铁扣擦出火花,门开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推进来,“哟,是汪局长,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香风,没人吧?”闯入视线是个剪着寸头,穿着干净的老头子,头发泛白,扎了车,“我来抓搞破鞋的,听说你家来个陌生男人!这可不行:这伤风败俗,我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有没有?”汪凤楠是公安局副局长,还有几年就可以退休了,新来的局长四十多岁,权力欲很强:大权总揽,小权不放!谙知官场之道的汪凤楠,冷哼一声,一脸不斜:小子哎,新官上任三把火,等把这三把火烧灭,你就怠倦了,局里居然有个“愣头青”,看不出火候,对新来的局长横挑鼻子竖挑眼,和新局长争得面红耳赤,傻不傻?他都想笑喷了,年轻人还是历练不够,这没城府不是?“你别对我说:没有这个人!”

“没人!就是没人!你听哪个瞎嚼舌头?”王红却往楼上瞅瞅,然后返回身子插好门,还居然在汪凤楠脸上抚一把,有几分顽皮。

“我可有一双明察秋毫的金睛火眼,还是自己出来吧!”汪凤楠那双鹰眼,上下搜索。

我地个乖乖,这家伙是甚鸟人,他是怎么知道有人的?李宜忠汗下来了,不知所措。

“你就见鬼拉蛇(方言:捕风捉影之意)的,哪里有什么人?别把你们公安局那一套弄到我家里,我是胆大的,要是胆小的,不早瘫了?”

“那不正好,我抱你上床,真没有?他也没在家?他知道你给他戴顶绿帽子吗?”

“你说呢?”女人笑得像一朵花,“你日(一)本正经吓唬人,不怕把人吓坏了?”

“真没有哪个陌生人?我怎么有点不信呢!大清早不想别人吃下的残渣剩羹!”

李宜忠见他们进了屋,才环视一下四周,主屋和西屋皆是楼,有隔,过不去,院墙角有一丛竹子和几棵怒放的紫红色月季,月季外是一眼自打水井,院不大,院内一色水泥地,西屋,楼下是厨房,回转身子,才发现二楼是两个卧室,一双儿女,一人一间,红墙红瓦,下面传来笑声和说话声,嗡声嗡气,听不清,他顺着窄小的楼梯,轻轻到下面,隔着门,听见王红那笑声,浪,波浪般欢快。

刺激、羞辱、教育、难堪,他就是被别人放出来的屁,这些年活瞎了,活残了,他就象一只瘸腿狼,虽残暴凶猛,但活得实在没个样子,农村过去他占有权利欲,自我陶醉二十年的地方,他此时觉得被欺骗了,过去他一直以为他高高在上,可以率性折磨人,他以为那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周芝蔓、林兰香之流让他醉醉迷迷,现在想来:他是被世事耽误,要是再去二十年阳寿,他一定会混得风生水起。

下面那老小子,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自己也是嫖客,却要虚张声势,充什么大尾巴狼?“嗯哼!~!”

“你不说没人吗?王红,你不地道:老子可是花了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从良?他在家?你忽悠我?”

“能不能小声点儿?你给我到楼顶上去,那儿凉快,且风景无限,嗓子有痰还是有屎?”王红好事将近,这不是坏自己好事吗?更难听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这会儿虽有些疲倦,但再来一次,她还是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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