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堂28岁,死了老婆,在公安局里给人开车,虽身居农村,比一般人手头要阔绰,有个儿子还是小步点,家里虽有父母照看,可28岁的男人,壮如公牛,没有女人的日子,多么难熬?老天爷有时就是无情,浅尝辄止,他正是驾轻就熟的年龄,突然就崩了,这事既憋屈又伤心,运气差了点儿,好在年轻,事完了可以另起炉灶,谁也不会说什么,这是人之常情。
按说胡以芳是够不着这种关系人家的,但人托人,曲里就拐弯,这一拐,就拐到了刘仁堂,正中下怀,且双方一拍即合。
还有朱淑珍?她犹豫半晌,这朱氏的确是不二人选,也知道她和庞泽有私情,但他们终不是鸳鸯一对,上次在水家,他这个当哥的人不像当哥的,吃起灰醋来,差点儿误了大事,人家一看,就像是一对夫妻,不理智,换了吧,早早晚晚有他在,一准会戳个屁漏。问题的严重性,胡氏早已经有所洞悉,但一直不忍心。
但凡遇到这种事,男人都猴急猴急的,朱淑珍倒是技法娴熟,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从外轻轻剥到里,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把男人送坑里,捞尽了钱,还让男人无话可说,卤水点豆腐,偏就有那一患,只要庞泽一煽情,这朱淑珍就立马方寸大乱,风流冤孽债,偏就还不清。
一个黄翁(一种肉极香的水鸟)吃香了嘴,三天不吃还想得慌,心抖意颤,总觉得少点儿什么,这里瞅瞅,那里望望,跟丢了魂似地,在水家栽萝卜,算是一种成功范例,由当地人杨瞎子安东牵头,想不成都难,赔子夫人又折钱的卖买,着实削了水茂声一回,自己的家伙什不行,看着朱淑珍演义的甘氏秀萍如此曼妙旋美,自己没有牙,什么也吃不动,这还算,还把他的老底翻过来,暴露在阳光之下,千人万眼,看个底掉,他是太监嘞,太监为人为骟过,不是没长,而他就是没长,是个不折不扣的二十一子(没长男人和女人的东西),这下把水曲脸打得掉进了裤裆里,辱没了先人,钱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胡以芳就风作斜,直接虚张声势找杨安东拚命,话说得特难听。
“眼瞎心也瘸!坑人坑到家了!”胡的泼妇形象就暴露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既然是演戏,就要把戏份拿足了,杨安东不仅被骂个狗血喷头,还被扇不耳光,噼啪作响,嘴角都渗了血,不赔钱就告官,诉水家骗婚,污了甘氏秀萍名声,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怎么嫁人?朱淑珍外表眼泪爬叉,内心却窃喜,事态的发展超出庞泽想像,他在人堆里笑晕了,这个没想到,让她们把戏瘾过足了,杨安东一边委屈求全,一边向水曲柳谝情,最后用钱了事,老水家这一折腾,那张脸就掉地跌碎了。
杨安东成了好人,别人见了总要客气几句,他自己则叹口气,“怪我有眼无珠!这事办得,那叫一个臭,但我也不知道:他儿子是个阴阳人,哎,自找的,啥也不说了,里外不是人,你说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受此不白之冤,还怎么再找,这不是一腚坐黄泥地上,不是屎也是屎,我跟甘家这关系,不就走到头了吗?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水家原来是要有子绝孙了,我却赔上污名!洗不清了!”那头摇得如拨浪鼓似,“你们都说说:他水家办的这叫人事吗?”
胡以芳以前认识个干姐妹,好多年没见了,不下于小二十年,胡早把这个人忘得没影了,钻泥里,抠不出来,连名字都烂在记忆里,这不就叫无事扭出个屁屁来吗?那人倒是记得她,很热情,且叫出她以前的名字:胡沁芳,讲着那些年,曾经发生过的事,这个刘慧云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只能装作认识,打哈哈,热情如水,有些人就这样:一见面就给人掏心掏肺,心无城俯,别人烦这个,不想听,这个人偏就拉住你没完没了,像水一个劲儿向你倾倒。
“姐,你现在做啥嘞?”
“我在这个城里,做个小买卖,规模不大,勉勉强强糊个口,不值一提,这些年也没混好,老家懒得去了,见面多难堪?”
“都一样,我也是!姐,你有没有认识的,27~8岁,还单着的女性?”刘慧云像《黔之驴》开篇说的那样:钟无现女,有好事者,喜拉郎配,且见人就拉,入人圈套,一片抱怨之后,指人曰:骗子!绝对大骗子!至此捶胸顿足!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系巴结,结果事与愿违,怪得了谁?
“让我想想!”胡氏装作抓耳挠腮去想,“你要干嘛?”
“是这样的,我不认识一个熟人嘛,他侄子媳妇伤了,有小半年了,这男的吧,在公安局开车,虽不是什么正式工,钱不少挣,所以一直以来,我有个心思:想给人家玉成好事,所以动了这心思。”
“有是有,不知道人家现在说不说?我也没跟人讲过!”
“那就拜托姐了!”刘慧云究竟是没长脑子,还是心急要吃热豆腐,抓住胡以芳手就不松。
“你这不是让我作难吗?活了大半辈,也没给人保过媒,你看我这笨嘴拙舌能行吗?”
“姐一定行的!”拉人手,跳几下,摇撼人,一看就是心无城府。
“我只能试试,你给我留个电话,我没有电话,要打只能是公共电话!”钓鱼先撒饵。
“我有!我有!”刘慧云的脾气还是那样急,急得跺脚。萍水再一相逢,这刘慧云总想借此机会巴结刘子凡。
刘氏已经日薄西山,在井场很多出风头的场合看不到刘子凡,他这可不是什么韬光养晦,而是知道井场是他最后一战,井场地处偏远,不能与三木相提并论,那里除了治安混乱,且只听一家之言,他属于强龙,可压不过地头蛇,很多时候要仰胡用光的鼻息,胡才是土生地长的地方人,新来乍到,水土不服,且胡喜欢好大喜功,很长一段时间,井场人只知有胡乡长,不知道有刘书记,这身前身后,全是胡的党羽,刘慧云初来乍到,对胡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刘子凡到来之前,轰了很长一段日子,说胡要接任姚卸任的一把手,刘来了,且又是一家子,胡就无持有恐,假以时日,两刘联合,被动的局面就可以扭转。
“等一下啊,我写给你!”刘慧云死拉活拽,胡想走都难。
胡皱皱眉,“你这纯粹是耽误事,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成与不成,不要怪我,我这只是为了你,她是个什么态度,我还没问嘞!”
“我知道!我知道!有你这份子心就够!”扯一格纸,蹲在地上,在膝盖写的。
“我尽力吧,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
胡沁芳真是个老江湖,凡事不急,钓人味口,让日子像转动的磨那样:上片搓着下片,把仅有的耐心拉成面子,十多天以后,胡沁芳按照刘慧云,给的电话,投石问路打了一个。
“哎哟哟,姐嘞,你终于把我给想起来了,情况怎样?”
“好像不妙,人吧,还能将就,一听说有个小男孩,心就犯嘀咕了,一脸不悦,后来经过我多方劝解,答应见个面!”
“不错!这是个良好开端,她是个什么情况?”
“挑肥拣瘦,过了光景。别看她表面哼哈不语,我估计脚后跟能搓掉层皮,她不是人啊,不急啊,我们都年轻过,这里头滋味都懂,你约个时间吧,先相看一眼再说。”
“哎,正合我意!”刘慧云想蹦起来,更想跳着来:我运气咋这么好呢?想吃螃蟹就来个鳖,这是升级版的欲望满足。这后面的事,就是和刘子凡拧成一股子绳,和姓陆的分庭抗礼:鹿死谁手,那还真不一定,没准,按下葫芦就会起了瓢,风水得轮流转,今天到我家,“胡姐,时间还是你安排,宜早忌晚,夜长梦会多!”
“我尽量!”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犯了嘀咕:这个套必须做牢,往后放,等得不耐烦了,人就会心烦意乱,到那时,才可以放开手脚去做,等风要雨的日子,是一种煎熬,不把心油撇出来,怎能下钱快?
又晃了十几天,刘慧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边她已经安排差不多,刘子凡一个电话,就叫来刘仁堂,没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一只游狗,东游西荡,这回天上掉馅饼了,饥饿的人,正张着饕餮大嘴等着,刘慧云的消息就如一场及时雨,刘子凡又招呼了几个人,凑了一桌,不管事情咋样:先要开吃开喝,吃人的嘴软,拿人手短,先套个近乎。
刘仁堂虽是初见,相貌是平实朴华那种,给刘慧云印象不错,都这岁数了,能凑合就凑合,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心就放了一半,听她的姐说,对方是个挑的主,也过景,既然答应见一面,就有五成以上把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她也无,所以一开初,就栽人网箱里,刘慧云虽是小干部,离江湖有一尺远,可从未涉猎江湖,对于那里的一套不熟,胡沁芳经验老道,暗中顺竿子爬,用手丈量过人心,乍长乍短的事。一场小酒,把素味人生的距离就拉近了。
几天之后,如约而至,朱淑珍经过胡的小洗脑之后,就粉墨登场,她和胡沁芳以表妹表嫂相称,这回朱淑珍不姓甘了,改姓曹,叫曹响铃了,家又改另一个偏远之地:一个叫马场的地方,名字虽耳熟能响,却没去过,离井场一百多里,这些人就是挖空心思弄钱,有布局,有实施,必要时,女子可以下水,她们不拒男人的渴望,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闲,有缝就下,游曳于生熟人之间。
见面地点在井场,刘子凡和一帮大院里人为主,胡沁芳和假的曹响铃就姗姗来迟,一大捧眼珠等一上午,临近十一点,他们才坐着租来的马司达杭育杭育才到。走过的地方,怎么看都看不透,车前车后全是老泥,司机放下他们,收了钱,就走。
“哎哟,你们这地方真难找,差点儿来不了了!”胡沁芳跺脚,“一路上问了不老少人,路又斜乎还又难走,全是老薄泥套子,这都有谁和谁?老妹,你不介绍一下?”
“她叫………?”刘慧云去拉朱淑珍。
“响铃,这是我那干姐妹,你就叫姐吧?”朱淑珍差点儿露馅,半天才“噢,噢噢!”低下头,叫一声“姐!”怯生生的,装作羞色,她差点儿问:谁是曹响铃了!
“姐,我……?”朱淑珍进入了角色。
“没事的,都是熟人!这是那谁?”刘慧云扯着朱淑珍,往刘仁堂跟前去,她偏就把刘仁堂名字忘了,思绪打结。
“你好!我叫刘仁堂,在公安局开车!”
朱淑珍点点头,“我叫曹响铃!”说着,就上下打量着刘仁堂,刘除了相貌朴实一般,其他的,就没的说。
“响铃,这位是我们的刘书记,仁堂的叔父!”
“刘书记好,叔父好!”朱淑珍点点头。
“看见没有?这叫懂事,你们都学着点!我姓陆,是这个镇的镇长,马会计!吴所长!沈科长!……”陆反客为主。
朱淑珍一一点头,问好。
“看见没有?虽从小地方来的,这叫懂事!”
“各位,我看先入席,时间也差不多了,边吃边唠!”刘子凡挥一下手。
“这样不好吧?至少我得和他谈谈!”
“嗯~!有道理!各位先去食堂坐着,我们等他们?妹子,会不会相见恨晚,一谈半天,让这顿饭改下午了?”陆镇长性情中人,喜调侃,“既这么着,各位都不要当电灯泡了!”
刘慧云和胡沁芳手拉着手,看似和谐,在江湖里,这些人就是傻子。
中心校是年轻人心目中比较神圣的地方,没点儿资历或三脚毛功夫,还真去不了,我在吴洼子大队小学只呆了半个月,人头都没混熟,就被调走了,这个中原因,不言而喻,除过我的考试成绩,剩下的只有手中那支如刀的笔,成也它,败也它,没有它,或许我不会那么轴,正是因为这点儿执着,又以露水的恩惠,安慰了我孤寂的心,不管怎么说,不多拿工资,至少混进了官场小核心里,每天见到的都爷一般身份的人物,要替别人递个话,或是哪个领导人问我个意见,我总能插上一两嘴,中心校除过张柏森校长,还有五位副的,至少主任这一级别,也不下于六七个人,这个小集体有十多个人,哪一位都是爷,得罪不起,好在我不在决策层,只管写写东西,没事我爱到图书馆去,我一个人在汉牛充栋的书屋修身养性,这里头大多数是闲书废书,不知从哪儿搜罗来的,我没事按种类罗列,这是中心校类似于上贡的地方,平时没人,检查时,拉一班人做样子,看没看全翻得乱七八糟,好在一年也就一两次,要不然,我就被坑翻了,大多数时间,我就那么空耗着,更多时候,我写自己的东西,钱不多,图的是开心取乐,所以一般四五点钟,阳光变得稀薄时,我就可以溜号,晚上没我什么事,晚办公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