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田野慢慢升了职,也成了心腹。
和地鼠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还问过地鼠:“你为啥叫地鼠啊?”
地鼠跟他解释,他哦了一声就走了。
后来,他发现地鼠老是往陈爷跟前凑。
到后面,陈爷老是叫田野把地鼠拎过来。
田野站在地鼠床前,一只手拎着地鼠的衣服,就给拎出去了。
地鼠给陈爷出了不少主意,娘说让我听陈爷话,我听。
陈爷说,让我听地鼠的话,我也听。
我知道我不聪明,那就听娘的话,听陈爷的话,听地鼠的话。
日子过得很好,我很开心,尽管大家都笑我愣。
只有地鼠会站出来,他说我不是愣,是耿直。
他说我最能越过人心看本质,说的话之所以被人说愣,是因为我说对了。
我很高兴,我觉得我要变成聪明人了。
记得有一天,大家说陈爷喜欢谁。
我觉得是晚官先生,毕竟他最漂亮!
但地鼠第一次反驳我,我只能继续教春生。
哦对,春生是我的小徒弟。
地鼠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小草好可怜,不过没关系,他有我这个亲人了!
我开始带春生和地鼠回家,见我娘。
我娘很喜欢他俩,都不给我夹菜。
还是地鼠好,地鼠给我夹菜。
再后来,就是长沙打仗。
二爷说,他们要去帮忙,想去的留下,剩下的人回北平。
我没举手,我觉得我是懦夫。
我得送我娘,我得在我娘身边护着她。
战争开始,我也出了城,但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
“娘,对不起,我是逃兵。”
娘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好长时间。
“你不是逃兵,有人才有希望,跟娘走吧。”
田姨想着儿子还没结婚,得有个后才能上战场,这样子子孙孙才能无穷尽也。
田野走了几步,甩开了娘的手,拔腿就往城南跑。
娘,我把你护出城了,地鼠他们还需要我!
我不想当懦夫,当逃兵!
田姨其实没用力牵着儿子,她知道儿子会回去的。
“儿!娘等着你!”
这是田野第一次没听娘的话,他得回去!
战场上,田野就像一个装甲坦克一样,所到之处皆是肉泥。
日本人已经撤走了,但还有几个放冷枪的。
砰的一声,田野觉得脑袋有点凉,他摸了摸。
哦,是血。
地鼠叫他俩过去,看看伤势。
田野没动,他又没听话。
等他倒下去的时候,听到了他俩在叫自己。
“田野里...有地鼠...和小草...”
他们三个,本就该是一家人。
田野见地鼠的胡子都烧没了,咧起嘴巴就想笑。
笑着笑着就没有力气了...
没想到,没了胡子的地鼠,还挺白净的。
为啥还要留胡子呢?
田野就这么死了,如田姨所料。
地鼠跪在田姨身前;“姨,对不住...”
田姨摇摇头:“不管你的事儿,娃娃。”
“田野死在杀日本人的战场上,他老娘我为他自豪!”
“我的儿子,不是孬种!”
田姨把地鼠扶起来:“他杀了几个鬼子?老娘我要给他写族谱里头!”
田家的族谱,不写生平,只写杀敌几何!
地鼠张了张嘴:“数不清,没有数百,也有九十。”
“好!”
田姨的白发变得多了,但精神还是硬朗的。
她守在长沙城,守在田野身边。
地鼠坐在小坟堆边上,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吐槽。
“怎么这么大块头,我搬你走可是费了老劲。”
“这下喝酒没人管了,喝吧喝吧。”
“对不起啊,我瞒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过临走的时候我全告诉你了。”
“田野,你得等等我,咱兄弟两个说好了一起走的!”
“在地底下别再这么愣了,说话小心着点,别把人家阎王爷惹生气了。”
“这次,我不能及时为你开脱,全靠你自己长点脑子。”
“哦对,看到张川就跟他结个伴,这小子才鸡贼呢!”
“听到没?”
地鼠抿了抿嘴:“你最后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聪明了一辈子,却悟不明白一个二愣子的话。
田野里,有地鼠和小草。
他们,合该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