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怔紧追不舍,见向豫斩落承载着自身劫力的佛珠,心里如被猛刺了一下,遭受了极大的反噬。
那股劫力一旦无法寄体重生,很快就会化作虚无,而作为本源之体,因果相连,自当由他来承受其中的业报。
这也是圆怔不得已而为之,本就为执念所困,如今又将自己的修行之源彻底毁去,如果再不能从唐忘身上逼出证道机缘,他最多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了。
圆怔此时也无退路,发出一声佛门狮子吼,向正在抵挡劫力的向豫冲杀而去。
就在此时,向豫突然身体一震,心神无端失守,出现了霎那的恍惚,劫力趁虚而入。
他不禁大骂了一声,连忙收敛心绪,全力抵抗这诡异的劫力。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却始终无法相信,如此一击,居然出自那杀子仇人之手。
就在刚才,他全神贯注抵御劫力侵袭,心中突然遭到一记莫名的刀击。那一刀,无形无质,却极为奇诡,虽然未能摧毁自己坚如磐石的王境心防,但让他心神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失控。
向豫身为破境多年的王境强者,大小战不下千次,对于各种攻击手段都有所涉猎,唯有这种以心神为刃的杀招,却是闻所未闻。
他曾经与魂修高手交过手,比拼的是神魂的强度和坚韧。而心神,本就属于一种玄妙存在,无所不在,又无处可寻。强大如他,也只能通过修心固本,来泯灭心魔,以防修行之时步入歧途。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能够以心神为刀斩向自己,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向豫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他的情绪如被狂风席卷的烈火,正在迅速污化,本就燃烧的精血更是火上浇油,让他的心神几近崩溃。
他的两眼泛着诡异的幽光,时红时黑,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正在疯狂争夺他的情绪。躯体之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那是精血燃烧失衡所致。
贪、嗔、痴,这些潜藏在向豫内心深处的恶果,如同迎来了及时雨,得到充分滋养后,正在疯狂生长。他渴望证道登顶,成为玄空乃至所有目之所及的主宰;他憎恨那些敢于违抗自己意愿的人,幻想着将他们统统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他想要复活唯一的儿子,从此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圆怔眼神凝重地望着逐渐沦陷的向豫,口中不停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昨日因,今日果,施主因劫生,因劫死,罪过,罪过。”
唐忘却不敢再继续停留,担心失控后的向豫会对自己濒死反扑,全力向远处奔逃而去。
刚才那一记偷袭向豫的心刀,正是唐忘在石室闭关时所悟。此前在黑市中,他对那个叫阿熊的壮汉小试牛刀,感觉效果不错。此次冒险一击,本有破釜沉舟之意。没想到,向豫的心境看似坚韧,其下隐藏了太多不堪,导致漏洞百出,才会被自己一击得手。
唐忘一路狂奔,足足跑了数十里地,这才听到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想来那个向豫终因劫力所袭,无法控制燃烧的精血,最终爆体而亡。
唐忘停下脚步,平静地回望着远处的荒山,心中既无欣喜之情,也无怜悯之意,不过是只可怜虫而已。哪怕已经是王境强者,如此心性,又有何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手拿出云先生留给他的光球,准备与圆怔做生死一决。
圆怔灰头土脸地急行而至,目光落在唐忘手中的光球上,随即低头微微行了一个佛礼。这是他对唐忘的一种尊重,也是发自内心的赞赏,只是时运所至,否则如此后辈,他必会倾力守护。
唐忘也微微点了下头,算是一个回礼。不管怎么说,这位高僧帮他除去了一名大敌,无论缘由,也理当领情。
他正准备将全部修为注入光球,心中却传来一个声音,“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作为交换,你以后也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唐忘心中微微一震,放缓了修为的注入速度,回了一句,“有悖道心的事,我不会做。”
“放心,只是去一个地方而已。”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算了,等会儿再说,这算是我还云奕寒一个人情好了。”
圆怔此时也察觉到唐忘似乎在与人传音,不禁有些惊讶,何人竟能躲过自己的感知?他正准备将感知扩散而出,却见旁边的树林之中走出一个人来,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和尚,不用找了,是我。”
这一次,林账房换了一身打扮,精致修剪的长袍并不华丽,却将他那儒雅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施主,不知来此意欲何为?”圆怔未曾料到来者竟是此人。他与林账房相识多年,虽非至交好友,却也多次并肩作战,情谊非同一般。
对于圆怔来说,他本就只是游戏红尘,所修佛道讲究的是四大皆空,能与林账房有此交情,实属不易。
林账房苦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当初在地宫时,他就知晓唐忘的真实身份,却迟迟未曾出手相帮,就是不愿与圆怔反目。
然而,他如今却不得不出手了。
荒原剧变,西王不惜跌境也要破开封印,放出那颗恐怖的眼球。一旦眼球的主人重新归来,等待整个天地的将是万劫不复。
林账房在荒原深处帮着东王重创了西王,并遇到了那位佝偻老者,得知了一些与唐忘相关的事情。再联想起兄长的传讯,他准备最后观察一下唐忘,看是否值得自己在他身上下重注。
适才,他在暗处察觉到了唐忘以心刀击伤向豫,心中终于有了决断,准备力保这个年轻人。
向豫不知心刀为何物,圆怔也未能察觉其中的玄妙,但林账房却深知这一技法的恐怖。放眼灵界,天骄无数,但能在心境一途,修炼出杀伐之技者,数千年来不过凤毛麟角。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就此夭折,那是对这片天地最大的不敬。
何况,唐忘手中的那枚光球也与林账房有些渊源,他打算以此为借口,阻拦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