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蓁熹未曾拿过利器,在现代顶多用菜刀剁剁鸡。几番比划下来,慕蓁熹也算熟悉了一些动作架势。
冷不防回头,蓝色轻薄衣衫的少年就在牢房门口站着。
牢门打开,一月不见的少年似乎长高了一些,也瘦了很多,站在慕蓁熹面前,更显得挺拔。
他的目光看向慕蓁熹手中的短刀,“想自尽?”
哐当一声,短刀被砸在地面。
慕蓁熹露出笑容,“不,准备越狱罢了。”
珍爱生命,是刻进骨子里的现代教育成果,慕蓁熹可没忘。
任何时候,她都不会选择自残这样屈辱懦弱的行为,就算毫无胜算,明知是天方夜谭,她也要试一试。
她歪着头问他,“吴正珩,你是来带我离开这处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吗?”
吴正珩看着眼前的丫鬟,短短的时间里,变了太多太多,她也经历了很多他没能陪伴在身边的考验,但她却没有改变丝毫,还是那个能让他会心一笑,会没规没矩叫他大名的喜儿。
他点点头,“我带你回去。”
从地牢上来,脚踩地面的那一刻,慕蓁熹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东君渐起,雾霰矮身,新芽从褐土之中破茧而出,清瑶在青云梯之间流连忘返。
慕蓁熹不由得赞一句,“最是清风日月抚人心,莫教人,不相许。”
吴正珩没听过慕蓁熹咬文嚼字,平日里这丫鬟天真烂漫,喜爱折腾,这次一别,反倒沉稳了一些。
稳重些好啊,毕竟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他领着慕蓁熹往思咎园走,就像当初他们从荒院出来一般,情景再现,虽无言语,相视的一眼便知彼此珍重。
进了思咎园,月丛领着一众丫鬟在梧桐树下等候,“喜儿姑娘安然归来,可喜可贺!”
慕蓁熹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吴正珩吩咐下去,“一切照旧,都下去吧。”
吴正珩抬脚进书房,慕蓁熹自然地跟进去,月丛轻笑一声去忙了。
书房里,吴正珩看到跟进来的慕蓁熹,“不去洗漱休息?”
“你嫌我臭?”慕蓁熹低头嗅身上的味道,被熏到想吐。
她和吴正珩走了一路,吴正珩怎从没露出异色?
吴正珩自然闻到了,甚至还觉得熟悉,他被关地牢的日子比慕蓁熹长多了,何况比这还要令人作呕的,他都一一经历,有什么好嫌弃?
这样纯真的喜儿,染上和他同样的污秽,他甚至还感到一丝怪异的甜。
他亲自沏了一杯热茶,推放到另一边,慕蓁熹在桌子对面坐下,轻呷一口,和地牢里那些馊饭相比,简直是人间美味。
见吴正珩直直盯着她瞧,她擦擦嘴角,“你就不问问我,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会在地牢之中?”
“我回来三日了。”
“又如何?我确实等你等的很久,漫长的三日差点崩溃。”
“三日里,除了公务,皆是为你。”
名为希望的心情在没有回应的等待长河之中会变得十分脆弱,若无相伴,本可坚强独行,最怕希望悄然降临,却又无声惨烈破碎,让人怀疑一切。
破碎的边缘再次拼接起来,慕蓁熹因吴正珩简单的解释就愈合了,“但你还要问问我的,从别人口中知晓的,和我亲自讲诉的,能一样吗?”
吴正珩不以为然,他要事繁多,蛇山之行留下的烂摊子一大堆,和衡阳夫子之间的裂缝……
想到这些,他捏紧了拳头。
“而且,不只是关心,所有的感情,没有当面表达出来,没有到达对方的心中,那便不算。”
多少感情付诸东流水,不过是单人独舞,陶醉了自己,惊艳了旁人,所爱之人不知不闻不心动,又算什么爱?
吴正珩明白了慕蓁熹的话语,只是他要顾及更多,他的眼界天地太大,慕蓁熹在里面,却也只是在里面罢了。
叹了气,他给自己倒上清茶,又给慕蓁熹添茶,“我记得你的那一句战友,记得你说过的不离不弃,永远信任,这一切就足够。你从地牢之中出来,心中惶恐无可厚非,喜儿,你还在成长,你还会变得更好。”
饮下清茶,慕蓁熹的心平静下来,缓缓点了头,“我回房洗漱。”
书房外,月丛通报,“公子,两位小主到了。”
小主又是何人?慕蓁熹疑惑间,吴正珩已经出了书房,她起身跟在后面。
正厅里,由前院丫鬟护送来两名女子,着黄色衣衫,头戴配饰,衣服装扮显然比丫鬟们好上一些,却比不得府中小姐。
两人开口,“奴玄英见过爷。”
“奴乃清白之身进府侍奉爷,恳请爷赐恩名。”
站在正厅门口,慕蓁熹这次真真切切认出了,其中一人可不是常来找她讨论诗词的玄英?
可她怎会来思咎园,又被称为小主,这是在做什么?
吴正珩发话,“都抬起头来。”
入目,玄英肤白貌美、富有诗书气质,温柔淑婉,另一人懵懂天真,一剪水眸干净澄澈,脸型本和慕蓁熹有三分相似,因这双眸,便有了五分相像。
吴正珩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这名女子身上,惹得女子满脸红霞,他沉吟了一下,“赐名元英。”
玄英就在吴正珩的正对面,自然感觉得到他全然被元英吸引了去,心中本怒,又听赐名元英,和她无差,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扬起笑容,早早就在丫鬟身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笑着向真正的对手宣战,“喜儿姑娘原也在呢!玄英今后就是爷的通房丫鬟了,和姐姐一同用心伺奉爷,姐姐可要多多担待。”
慕蓁熹小声轻念,“通房丫鬟……”
她不是三岁小儿,不知通房是什么身份,在府中也和丫鬟们闲聊提起别的公子通房如何如何,还有丫鬟感慨,五公子不受尚书大人和平夫人喜爱,已经过了十四,可是通房迟迟没人安排。
如今通房安排下来,还是熟人,慕蓁熹心中说不出来的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找不到难受的宣泄口,将这一切归咎于自身破破烂烂,和对方光彩照人相比,天壤地别,羞愤万分。